“你这厮好大的口气,莫说五十万两,你现在若是能拿出五十文,我便马首是瞻,亲自将你引上前去。”一个肥头大耳,满身横肉,穿着华贵服饰的商人,笑容中带着嘲讽和鄙夷,对乞丐说道。
结果话音刚落,那乞丐便从怀里掏出一贯钱,砸在那商人的脸上,低叱道:“狗眼看人低!”
乞丐的举动,惊的在场之人皆是合不拢嘴。倒不是因为乞丐能拿出一贯钱来,毕竟一贯钱对于这些花钱如流水的富商来说,连吃顿饭都不够。他们惊讶的是乞丐的态度,区区一个乞丐竟然敢用钱砸那个商人,就好比用手枪打坦克;说得好听点叫做志气远大,说得难听点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乞丐要么是个疯子,要么就是个深藏不漏的大人物,没有第三种解释。
但凡事都有例外,这乞丐并不是疯子,也非什么大人物,而是一个小小的管家,姓冉名春。就在拍卖会开始之初,他还跟在薛良身边,望着漫天叫价的豪商们兴叹不已。结果没过多久,就被薛良逼着打扮成乞丐混入人群。而薛良之所以要这么做,仅仅是因为陈忠国的一句无心之语。
北宋的商业之发达,远超后世,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和薛良那个时代一较高下。而商业的发达催生出来的就是相对完善的管制关税制度。通常情况下,只要是做了交易就必须要上税,各式各样的税务不胜繁举,按照商品的价值,有的时候能够到达百分之三十之多。像邳绣楼拍卖会这样的事情,务必会有‘公务人员’到场监督,以便统计对账,免得到时候交税的时候出现差错。
但从一开始,陈忠国就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官面上的人,这令陈忠国不禁有些疑惑,便随口说了一句:“邳绣楼卖楼这么大的事儿,上面怎么没派人来?”
本来还觉得有些希望渺茫的薛良,闻听此言,不由的眼前一亮,顿时觉得拨云见日。便连忙拉着陈忠国走到不起眼的角落里,小声讨论了一番。随后根据薛良和陈忠国的推断,肯定是马太和邳绣楼的店主这俩人都买通了上面的人,拍卖会的时候不要派场务的人来监督,这样一来上面掌握不了实际数据,到时候在买卖合约上做点手脚,就可以省去很大一笔不必要的开销。
另外,听说马太是金陵酒楼商行的行头,也就是俗话说的会长。而商行是各个行业连接官府和个体户的媒介,同时也是保护同业利益的保护伞,因此无论哪个商行的行头,都会有一两个官面上的保护伞,就像薛良在松江县头顶上有陈忠国罩着一样。也正是因此,马太才敢如此大胆,逃税漏税。
也皆由此得出一个结论,邳绣楼的店主或许是个人渣,但绝不是个笨蛋。他明知道马太对邳绣楼势在必得,还举行拍卖会,无疑是想把价格炒热,最大限度的得利,最终只有他能笑到最后。
只可惜,他不知道除了马太这三个大佬盯着他的邳绣楼之外,还有一匹饿狼。
薛良之所以让冉春装扮成乞丐,是担心让冉春光明正大的上去,被人记住了模样,日后走在大街上被人认出来,再把自己牵扯进来就不好了。现在需要一个与薛良毫无关系的第三者出面交易,一时间找不到信任的人,只能让冉春cosplay一下。
以第三者的身份吸引在场人的注意力只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薛良还有一盘很大的棋要下,不出意外的话,薛良才是真正笑到最后的人。
令薛良没有想到的是,冉春这小子的临场发挥能力很强,薛良为他准备了一大堆开场白,他一句都没用,只是简简单单的将钱摔在那个胖子的脸上,就成功的赢得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一点令薛良很佩服,也很庆幸,暗道没有选错人。
那胖子足足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看了看冉春,又看了看地上的钱,半天没憋出一个屁来。
在胖子的注视下,冉春根本没有要把钱捡起来的意思,一仰头,十分傲娇道:“前面带路!”
闻听此言,胖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十分难堪。本来是想看别人笑话,反倒自己成了笑话,真是天算不如人算。还好胖子没有恼羞成怒,出尔反尔,否则就从小笑话变成大笑话了,毕竟商人最讲究的就是诚信。愿赌服输,否则的话这邳绣楼便无他的立锥之地。
在胖子的带领下,冉春一步三摇的走到最前边,站在三位大佬身边,没有行礼,而是像地痞流氓般,拍了一下肚子,哈哈笑道:“三位东家,我半路插上一脚,你们不会介意吧?”
三个大佬提着鼻子闻了一下,并没有从冉春的身上闻到什么乞丐特有的味道,再打量一下冉春脸上刻意抹上的灰尘,便料定冉春不一般。由于摸不透冉春的深浅,三个大佬只能有礼有节的拱手作揖,行礼示意。其中马太问道:“敢问这位贵客高姓大名?”
“只不过是个有点小钱的无名野人罢了,名字什么的不提也罢。”冉春大大咧咧的说道,其实是薛良不让他透露太多讯息,能够模糊就尽量模糊的糊弄过去。
冉春的突然出现,引起了不小骚动,但很快骚动就平息了,拍卖会继续进行。价钱一下子炒到五十万两银子,最高兴的还是邳绣楼的店主,连声问道:“可还有人高过五十万两?”
本来据理力争的三位大佬都不做声了,原因有二,其一是担心争不过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富乞丐;其二是价钱已经太高,超出这块地皮应有的价值了,再往上加码也没什么意义了,再说,万一加码,这富乞丐再不要了,岂不是平白无故多花了许多钱?
人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考虑的时候,胆气十足。一旦考虑的多了,底气就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