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清廷和英国鸦片战争失败后的第10年。
杭州城内,疯传一股兴起于广西的农民起义势力狂飙北进,攻占了南京。而很快,传言变成了“万余农民军明天就要兵临城下”。
城里的达官贵人、平民百姓都耳闻,农民军实行夫妻隔离,残酷法律,宣传洋人宗教等违背传统伦理道德这些事。不仅如此,他们还要洗劫富裕的杭州。于是呢,杭州民心大乱,一夜之间,竟然跑掉了十分之一人口,杭州似乎没过几天就要以空城而成为历史。
在这危急时刻,清廷还算给力,火速从上海来了2万绿营兵,由徐副将统领,城内稍安。这时,由30个杭州乡绅代表名义上为协商而来,实质是为探听消息,为是留是逃做好最后的准备,领头的是一位张员外。
在各种寒暄礼毕之后,张员外迫不及待的开口了:“徐大人,依您之见,杭州守备如何?“,顺便示意手下奉上百两银子。
“没问题,我带来的都是大清的精兵强将,配有洋枪,抵抗那几个装备简陋的长毛贼,还不是手到擒来,你们就喝茶看好吧”。
那些乡绅们站在一起,听这么一说,眼睛开始发亮,紧张的心情逐渐轻松下来。洋枪,精兵,2万,乌合之众的农民军,这些关键词,加上副将拍胸脯,更在于这些地主商人认为杭州,朝廷赋税重地,不会轻易被放弃,于是乡绅们在头领的带领下,都退了出来,愉悦的来到了大街上。正巧,一队士兵在抢西瓜,欺负瓜农。
那些士兵,个个横肉,欺负平民,不带一个软字。那几个乡绅们哪敢正眼看,都匆匆而过,唯恐避之不及。
”放心了,个个横肉,长得威武。欺压百姓带狠劲,可见有勇。杭州不会丢了“张员外这么肯定,而其他乡绅也跟着员外做出相似结论。于是他们各个都放心的去家里喝酒,数钱,泡温柔乡去了。
但是,噩梦还是降临。
农民军那天凌晨就悄悄的攻击了杭州,而且数量众多,据说有10万之众。装备确实简陋,但从广西打到南京,纵横千里,连破清军江南、江北两座大营,作战经验异常丰富。我们那些所谓的2万横肉精锐,在真正的勇武面前,只是色厉内荏的存在,士气迅速崩溃,兵败如山倒,浙江巡抚自杀,副将也不知所踪。杭州的财富,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烤肉。杭州的地主,势必成为天朝田亩制里革命的对象。
睡梦中的张元外,被城内突如其来的噪杂声惊醒。一看,远远的,火光冲天,空气中似乎夹杂着'哭爹喊娘'的声音。元外猛的一个激灵,必定是城破了,先逃为上策!赶紧抓了几百两银子,胡乱摸了一匹马,也来不及和家人协商,慌乱之中抛弃家产,自顾逃命。
你可以责备他自私,不顾妻儿,愧对祖先家产,或者认为怎么狼狈,可见无能。但那时乱兵已经涌进杭州城作乱,平民开始漫无目的的拥挤在一起逃命,拖家带口势必成为活下来的包袱。员外心慌,但目的明确,朝东跑,越远越好。目的地只有一个,宁波府。只有到了那里东山才可以再起。
杭州东门口,还有清兵驻守。'好,很好,还有正规军驻守,我赶紧离开吧。'员外思量着。
'站住,你要包袱干嘛?还能逃得快吗?'一个清兵过来,熟练的卸了他的装有几百两白银的包袱。
'就是强盗也不能这么干啊,爷。'
'我们替你守门,就你那点银子,还不应该?'同时,横着刀,眼睛余光落在刀刃上。
员外顿时清醒过来,这已经是乱世,道理无用,再争下去,必死无疑,活下来才是王道。想到这里,赶紧上马扬鞭,狠狠的抽了几下马屁股,一口气跑出几里路,唯恐那几个强盗会赶上来抢马。
钱没了,只好去吃野菜,而野菜似乎早被先期逃亡的流民挖光了。一路都是饿殍,还可能有劫匪。乌鸦哇哇的叫声荡在空气里,一股毛骨悚然的害怕踊跃在心头,前面会是什么。
如果说,'逃'是无奈,那么'牵马躲进山林'就是非常正确的选择。在这条通往绍兴,宁波的路上,当时至少有十几支流民组成的团伙,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正道显然已经走不通。
肚子饿极的时候,吃马肉是唯一的选择。这位,曾经的张大贵人,如今走投无路,囊中空空的落魄鬼,挥起马鞭,再次狠狠的鞭打了几下马屁股。于是,这马在一块山涧大石头上狂奔,以落崖的姿势而坠亡。穿过满山腰的荆棘灌木,在坠马处打磨了一块石斧,此时已是中午时分,艳阳高照。用这块石斧,切了十几块马肉,放在太阳底下晒成肉干。我们的张大贵人,靠着这些硬邦邦的马肉干,生吞硬嚼了两个月,最终翻越了四明山,进入了宁波城,敲开了一家大户的门,这正是他二弟家。
一盘4个白面粉馒头,一条清蒸鳜鱼,一只烤乳猪,满满一碟深海贻贝,一只山鸡让这只干瘦的胃,瞬时膨胀的像只气球。吃饱喝足,便问,'二弟,如实说来,你家还有多少财产?'
'实不相瞒,大哥。小弟有现银2万两,如果变卖田产,共可筹到4万两左右。大哥做事素有分寸,如今问到,便知有大事要做。'
张员外确实有事情要做。这两个月的逃亡生涯,使他明白了很多东西。
1,朝廷的横肉痞子兵靠不住
2,这股农民军将破坏传统社会伦理道德。
3,农民军已然占领杭州,那么东下宁波也非常有可能。
鉴于以上三点,我们的张员外决定:
1,招募当地良家百姓的子弟为义军,协助朝廷守宁波
2,建立政治组织,灌输信仰(为本地百姓而战)
3,变卖宁波所有家产,将招募士兵的薪水提高到每年10两。(相当于一个农民不吃不喝劳作5年)
农民军搅烂了清廷的东南半壁江山,残阳如血。一个新生的时代,逐渐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