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肖笑二人在京北城疯玩了几个小时，华灯初上时才回到家。其实一路主要都是肖笑在喋喋不休，而姬冰雨只是一个安静冷酷的听众。
这两个性格极端的人怎么就能玩到了一块而二十多年不变，真是让人费解。
肖笑硬拖着姬冰雨回到了自己在外交部家属楼的家。自从大学毕业，她就在外面租房子住，虽然她总是笑嘻嘻的，但是叛逆的性格极度自主，母亲又是一个喜欢唠唠叨叨的教授，成年了，终于可以解放了。但代价是必须每隔一天一个电话汇报情况。
小区是一幢幢独栋的欧式风格小楼，优美典雅，又结合中式建筑的古色古香。
外交部家属区落成不久，地产热还没有兴起，各式领导的家属区纷纷先盖了起来，这是当下特色。国家有钱了，总不能让领导还和普通老百姓一样挤筒子楼吧？
肖家自老爷子肖腾龙过世以后，在京城的影响力大不如前了。再加上肖敬生又是独子，人丁不旺。好在老爷子的故旧仍在，与丁家老爷子又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即使****年代也是风雨同舟。要知道丁家老爷子可还健在，还是军队系统中最高的那几位之一。
所以，肖敬生现在还能够高居外交部副部长的位置。
回到家，发现父母正准备吃饭。肖敬生有个习惯，那就是工作再忙，也要抽时间和夫人吃一顿饭，这在高层领导中都传为了佳话。
就像所有在外面疯玩的孩子都会受到父母训斥一样，肖父母也不例外，正准备化作红白脸教训一番，看到了后面的姬冰雨。
苏乐一喜，起身拉住手，道：“小雨，你回国了啊，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我们一声。听阿姨的，不要再出去乱跑了，你也老大不小了……”
肖笑咳嗽一声，道：“妈，我们还没有吃饭呢。”
“对，对，吃饭，先吃饭。”苏乐开心去张罗碗筷。
而肖敬生就严肃的多，对着二人道：“坐吧，小雨，今天陪叔叔好好喝两杯，出国有两年了吧。”
吩咐肖笑道：“笑笑，去，把那瓶珍藏的茅台拿来。”
肖笑看了看姬冰雨，会心一笑，这个冷冰冰的丫头有两个爱好——第一嗜酒，尤嗜烈酒，而且酒量甚大，口袋里永远装着一个小巧的钢质酒壶。第二喜辣，尤喜生辣椒。
看到姬冰雨，苏乐显然极为开心。人还在厨房，就传来开怀的声音，道：“我就知道今天有好事，刚才去菜场，不知怎么就买了一斤二荆条，买完就后悔了，我们又没人吃辣椒，看，这不小雨就回来了。”
苏乐端着碗筷和一盘洗好的青辣椒出来了，正好看到肖敬生宝贝似的拿着一个黑乎乎的陶瓷瓶子，小口、平肩、瓶身呈圆柱形，通体酱色釉，容量大约一斤。外面的包装纸都已经破损霉烂，依稀可辨认：茅台杨柳湾成义酒坊制造，民国三十三年。
从字迹看，差不多五十多年了，还能将品相保持如此玩好，太难得了。
这是肖老爷子珍藏的老茅台中最后一瓶。当年老爷子取得了一次关键战争的胜利，并缴获了一批白酒，主席嘉奖，亲自赠送了他一箱。在****年代，这箱酒还起到保护肖家和丁家的作用。
这么多年来，这酒几乎成为他们肖家的象征。
如今就剩下这一瓶了。
如果拿到外面绝对可以引起轰动，这种酒已经不多见，差不多就是古董了。
肖敬生抚摸着酒，再次沉入了对老爷子的追思。
姬冰雨也知道这瓶酒的意义，开口道：“肖叔叔，这酒不能喝。”
肖父只是摇摇头，不做声。
作为几十年的夫妻，苏乐自然明白丈夫的心思。
丈夫可以算是一个学者型官员，温文尔雅，清瞿有加。但是在云波诡谲的外交部门就不合适了，缺乏处理错综复杂问题的能力。俗话说文人主政，一事无成，有老爷子在还能提携一二，而现在他倒成为肖丁两家攻守同盟的弱点，备受政敌的关注。
这几年来的内外风雨，让他应付起来越发吃力，早就萌发了退下的打算，虽然按照年龄还可以再争一届，甚至更高的位置。但是相比与现在的位置，他更喜欢做一个教书匠。
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主动退出，还可以给他们这个派系创造更大的运动空间，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借着这个庆贺的机会，肖敬生准备释放他的“信号”。
心思电转间，苏乐将事情想透，也是发自内心的疏松，不用再担心他整日整日的辗转腾挪，殚精竭虑。抬头和丈夫相视而笑，道：“今天高兴，我做主将它喝了。”
收拾下心情，肖敬生也接着道：“小雨回来，我和你阿姨很开心，如果老爷子在，肯定也是开心不已，你以前最喜欢和他练武喝酒了。”
提到老爷子，姬冰雨就不说话了，她也很怀念一块相处的日子。
肖家老爷子肖腾龙少林和尚出身，半路出来闹的革命，武艺高强。
亲自将姬冰雨长大，但是这个冰冷的女孩却和人人敬畏的军界大佬成了忘年交，二人一块练武，一块喝酒。
姬冰雨也是在老爷子离世后，才全开始世界漂泊的。
肖笑见气氛有点沉闷，一把夺过价值连城的酒瓶子，她可没有少打这瓶酒的主意，到底是什么宝贝能让爷爷和父亲如此珍而重之。
笑嘻嘻的拿着纸屑哗哗乱掉的酒瓶子，小心翼翼的砸开泥封，挑出木塞。
霎时，浓烈的酒香自瓶口飘散开来。
连肖笑这种从不沾酒的人，都能分辨出那股酱香浓郁，醇厚丰满的味道，闻起来回味悠长。
刚要倒，苏乐阻止了，道：“将小雨的那个铁葫芦先装满。”
肖笑恍然大悟，熟练的在姬冰雨上衣右口袋掏出一个钢质扁平小口酒壶来，差不多一百多毫升。
抬手就倒，瓶口太小，不小心洒出几滴，酒浆呈淡黄色，浓密粘稠，香味更加浓郁，凝而不散。姬冰雨喉头微动，露出可惜的目光。肖敬生直接开口：“小心，哎呀，太可惜了。”
姬冰雨轻声道：“我来吧。”
接过酒瓶，不用看，瓶口和壶口隔空相对，潇洒自如倾倒起来。只见一道酒线准确滴进下面酒壶，旋而正好到达壶口停止，未溅出丝毫，这份控制的力度妙道巅峰。
肖笑直接拍起手了，道：“好棒，好棒，小雨威武。”
几十年的储存，本来就剩下多半瓶的酒现在还剩下一少半。
姬冰雨看看桌子上苏乐准备的杯子，自己的是一个三两玻璃杯，他们三个各自放着一钱的小陶瓷杯。对于肖叔叔的杯子很是疑惑，目光看向苏阿姨。
苏乐爽朗的笑容消失了，道：“你肖叔叔的胃病又犯了，这次保健医生直接下了禁酒令，治疗期间滴酒不沾，否则就需要手术治疗了。”
肖笑着急道：“爸，怎么好好的胃病又犯了。”他爸这个胃病是****年代在牛棚中落下的病根，长期缺乏营养和食物，导致胃肌萎缩，动力不足，难以消化食物。
经过这么多年保健医生的精心调理，稍有好转，还算稳定。但是近日国际形势风起云涌，在某国别有用心的挑拨下，南海诸国在NSQD折腾的力度不断加大。操心太多，病情又开始恶化了。
现在只能吃下流食了。
肖敬生摆摆手，道：“老毛病，没什么事。”
转移开话题，对姬冰雨道：“好了，今天开心，我就喝这一小杯没问题，再说这酒对胃也许有好处。笑笑，满上先。”
压下满腔的担心，肖笑从姬冰雨手中夺过瓶子，道：“刚才你厉害，现在看我的。”
首先将自己和妈妈的倒满，爸爸的浅浅一小杯，最后对姬冰雨道：“小雨，我们都不能喝，剩下全你的了。”
说完整个瓶子倾倒在玻璃杯里，即使到处最后一滴，玻璃杯也没有满。
一瓶珍贵的五十年陈酿就这样分完了。
肖敬生端起杯子，笑道：“小雨，欢迎回家。”
说完尝试着轻泯一口。
浓香的酒浆在舌尖打转三圈还是没有咽下的欲望，酒虽好，胃却不愿意容纳。强行咽下，一阵火烧的痛苦自胃中升起，眉头紧皱，虽强忍着，依然还是痛苦的打了个哆嗦。
苏乐不忍，一把夺过杯子，推过早已盛好的小米粥，道：“老肖，这酒就不要再喝了，赶快喝点粥。”
肖敬生满脸歉意，对姬冰雨道：“小雨啊，叔叔失态了。”
微笑着对着旁边担心不已的肖笑道：“笑笑，你陪着小雨慢慢喝。”
姬冰雨只是摇头，目光中充满关切。
肖敬生慢慢喝着粥，吃的也是不顺畅，每一口似乎都带着痛苦，眉头皱成川字。
肖笑不知道父亲的胃病怎么突然如此严重，前天打电话不还好好的吗？
……
第二十七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