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关在京师西北,群山环绕,绵延不绝,关隘设在山谷之中,当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出得居庸关,再行一日,便是一马平川,进入北元的地界。
关口将开,四人要出关却被拦了回来。
一个官兵的道:“没有出关文牒,禁止出关。”
韩汝河道:“官爷行个方便,我们乃是通商走卒,小本买卖,耽误不起。”
那官兵冷笑道:“商家?行商还带女眷?你当我傻?皇上亲征北元,为防奸细,近日所有关口封闭。没事赶紧滚,别妨碍老子执勤。”
柳凌玉正要上去理论,被柳轻寒一把拉了回来。众人想了一下,寻得一间已经弃了的民居中。
林方思道:“怪不得一路走来,百姓都是拖家带口的往回跑,原来是要打仗了。这边好多民居已经被弃,想是已经拖家带口的迁徙离开。”
韩汝河道:“凡是战事,苦的都是百姓。钱从百姓来,又要担惊受怕战火的牵连。唉。”
柳凌玉道:“百姓疾苦先放一放,我们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贾文云不知什么时候就追上来,现在往回走,没准撞个照面。了改大师不在,就咱们几个人,都不够他们打的。”
说到这,众人均默不作声。柳轻寒灵机一动,道:“我有办法了。”说着,柳轻寒起身走到民居床铺前。边关民居简朴,很多床榻之下垫的乃是草席。柳轻寒抬起一扇草席,用力拉了拉,还算结实。
柳轻寒道:“这里有两扇草席,还需要六扇。”
“你要干嘛?”柳凌玉道。
“时间紧迫别问那么多。韩大哥,你帮我个忙,去别的民居,再找这样的六块草席来。姐,方思妹妹,咱们一起把草席缝合在一起。”
韩汝河虽不知道柳轻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早知这孩子人小鬼大,当即应允,出了民居。
柳凌玉和林方思虽不明所以,但是依着柳轻寒,从屋内找来针线,开始帮忙缝合草席。
没多一会,韩汝河背着几块草席回来,道:“找来四块,我再去找找。”
柳轻寒道:“有劳韩大哥了。”
韩汝河放下草席,回身又出去继续寻找。
柳轻寒等人也不闲着。“四块缝成一大块,缝合的越结实越好。”柳轻寒道。
待得六块草席缝好,却迟迟不见韩汝河回来。
林方思走到床边,向外张望,道:“韩大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正说着,一个人从后门闪身进入,飞快把草席扔下,道:“他们来了。”正是韩汝河。
柳轻寒道:“赶快。把草席缝好。”没等柳轻寒指挥,林方思已经和柳凌玉开始动手缝合。
正忙活着,只听得屋外有人道:“那几个小兔崽子跑不了多远。这边闲置民居多,咱们挨个搜查。”众人识得,便是贾文云的声音。
草席链接处为了牢固,第一张草席三人用针线缝了三遍,这第二张只是匆匆缝了一遍。韩汝河见时间紧迫,道:“我出去先挡一下。”正要出门,被柳轻寒拦住,道:“来不及了。就这样吧。”说着,把一个草席将就叠好,递给韩汝河。自己拿着另一块,与众人从后门逃走。
“什么人?”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四人也不管说话的是谁,只是奔着长城城墙跑去。
众人慌不择路,披荆斩棘,奔着城墙走。身后喧哗声起,贾文云等人听到动静,已经追了上来。
跑了一炷香的时刻,四人好歹到了城墙下,柳轻寒拉着林方思,略一提气,纵身跃上城墙,韩汝河抱起柳凌玉,也跟了上来。
四人沿着城墙继续奔跑,没跑多一会,柳轻寒回身看到贾文云带人也爬上城墙,奋起直追。四人到得一个烽燧,三名士兵见有人进来,正要抄家伙,韩汝河一个起落“碰碰”几下,三人应声倒地。
“怎么办?他们要追上来了。”林方思着急道。
“上楼。”柳轻寒率先冲上烽燧台顶。
当年秦始皇为防匈奴侵袭,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铸成的万里长城,居庸关长城乃是伫立于山巅,长城外侧,乃是悬崖峭壁,峭壁高达万仞,除非是鸟儿,就是再厉害的轻功高手怕是也难飞身而上。
柳轻寒将草席打开,双手抓住四角,韩汝河照着柳轻寒的样子做了。
“姐姐,你抱住韩大哥。”柳轻寒道。
柳凌玉急道:“不会让我们跳下去吧?这么高,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韩汝河当即明白柳轻寒准备草席的用意,但是毕竟兵行险招,心中不安,道:“柳公子,真的能行么?这么高……”
柳轻寒笑道:“韩大哥放心。”
韩汝河见柳凌玉抱住自己,当即一咬牙,双手将草席抖开,纵身一跃,草席登时鼓开,两人有如风筝一般,飞了起来。
林方思见柳轻寒计策有效,兴奋的直拍手。韩汝河刚飞出长城,贾文云已经追了上来。
柳轻寒见到贾文云,道:“贾大哥一味追我姐弟二人,究竟是为何?”
贾文云道:“你们当真不知?”
柳轻寒道:“八年前,我们年纪尚小,就曾被你掳去,幸亏被白木大哥和袁三叔所救。时至今日,我们都不晓得那****为何掳我二人。”
贾文云道:“告诉你也无妨,你可知张信张大人?”
柳轻寒听闻张信名字,也是一愣,道:“并未听过。”
贾文云道:“张信大人乃有一遗孤,十几年前,张大人一家枉死,那遗孤身上带有一个秘密,涉及朝廷的惊天秘密。”
柳轻寒听得云里雾里,道:“那又与我和姐姐何干?”
贾文云道:“十几年前,我曾与应文和尚有过一面之缘……”正说着,几名萧长老带着几名丐帮弟子也登上岗楼。
贾文云见萧长老等人,随即改口道:“总之,拿到你们,我就有享不尽的荣华。”
柳轻寒向林方思使了个眼色,笑着道:“看来,这次又要让你失望了。”说着,柳轻寒抖开手中的草席,踏上长城城墙,高声道:“我们后会有期。”
贾文云知道墙外便是万丈深渊,晓是自己的功夫,摔出去都是万劫不复,何况两个小孩。心道:抓到一个也是抓,这次不能再让你跑了。当即飞身攻来。
柳轻寒见林方思抱紧自己,当即向前迈出,身子登时腾空飞起,哪知贾文云功夫卓绝,攻来的速度极快,眼看就要抓住柳轻寒的脚,林方思灵机一动,手一挥,高声道:“小心暗器。”
贾文云不知有诈,当即回手遮挡,就这一挡的当儿,柳轻寒和林方思飞远了。
柳轻寒紧紧抓着草席,任由飞翔。林方思紧紧地闭着双眼,柳轻寒笑道:“方思妹妹,可以睁开眼睛的。”
林方思只是紧张道:“我不要……我害怕……”小脸憋的通红。
草席鼓开,两人如同没有翅膀的鸟儿飞翔着,耳畔不住的风声,云雾仿佛就在两人四周。
柳轻寒见林方思脸蛋潮红,朱唇玉齿又与自己近在咫尺,心中荡漾,不由自主的低头吻去。林方思本来紧张,被这么一问倒是心安了许多,缓缓睁开眼睛。
“轻寒……”林方思小声道。两人从小相识,又经历着许多,心意相通,如今两人身处万丈高空,林方思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一般。
柳轻寒笑道:“还害怕么?”
林方思环顾四周,道:“我们是在仙境么?”远处高山巍峨,周围云雾缭绕,真是此生都见不到这般壮丽美景。
柳轻寒调笑道:“有你在,就是人间天堂。”
被柳轻寒这么一说,林方思更是羞得满脸通红,紧紧地依偎着柳轻寒。
又飞了片刻,两人看到了已经落地的韩汝河和柳凌玉,眼看离地面还有十几丈的距离,只听头顶草席“撕拉”一声脆响。柳轻寒心道:“糟糕。”原来他们逃难心急,有一张草席并未缝结实,空中飞了半晌早已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裂开了。
柳轻寒当即大叫:“韩大哥,草席裂开了,接住我俩!”
韩汝河听得真切,当即向二人方向狂奔,柳轻寒道:“方思妹妹,你先跳,韩大哥会接住你的。”
林方思看了看脚下,还颇有距离,摇头道:“太高了,我不敢!”
柳轻寒道:“放心跳,不然咱俩同时掉下去,韩大哥一个人接不住的。”
林方思道:“那你怎么办!”正说着,草席的裂口越来越大,说话间就要碎成两截。
“跳!”柳轻寒大喝一声。林方思一合眼,双手一松,身子坠了下来。
韩汝河略一提气,身子跃起,林方思稳稳当当落在他怀里。韩汝河落地一个打滚,将下坠的力道卸了。见林方思平安无事,随即向柳轻寒追去。
虽然已经卸了一个人的分量,但是草席裂口太大,终究支撑不住,完全断开。柳轻寒距离地面还有几丈距离,韩汝河救林方思拖延片刻,柳轻寒已飞出很远。
眼见韩汝河相救不及,柳轻寒空中身子翻滚,下坠的力道顿时转向,毕竟几丈高空摔下,又没有借力点,柳轻寒重重甩在地上,只听左腿小腿胫骨“喀嚓”一声,骨折了。
韩汝河和林方思赶来查看,柳轻寒大难不死,笑道:“我还活着!哈哈哈!还活着!”说着,勉强支撑起身子,向韩汝河道:“韩大哥,适才落地,左腿貌似骨折了。”
韩汝河环顾四周,找来几根树杈。
这时柳凌玉也赶过来了,道:“轻寒,你还好么?”
柳轻寒调笑道:“死不了。”韩汝河趁着柳轻寒和柳凌玉说话分神的当儿,顺手一摸骨折处,略一使劲儿,将骨折处拼好。
这一接骨手法出奇的快,柳轻寒吃痛,大喊一声,险些疼昏过去。
韩汝河笑道:“你小子命大,只是摔断了腿,疼完了就好了。”
柳轻寒眼泪都流出来了,道:“韩大哥,你怎地不通知一声。”
韩汝河道:“趁你不注意接骨,疼痛感轻些,若是让你早有准备,不得疼昏过去。”边说,韩汝河用两根树杈贴着柳轻寒的小腿用布条捆结实。
“好了。还需要上一些跌打散瘀的伤药才行。我记得出的居庸关,奔西北走两天的路程,便有一处小镇供来往商贩歇脚,我们去那里可好?”
林方思道:“轻寒哥哥你认为呢?”
柳轻寒还未从痛楚中缓过来,随口道:“韩大哥阅历丰富,就依他。”
柳凌玉和林方思扶着柳轻寒,韩汝河走在旁边。
“柳公子,你是如何想到用这一招的,当真把我吓坏了。”韩汝河笑着道。
“就是,要不是韩大哥一直安慰我,我都快要吓死了。”柳凌玉接道。
柳轻寒疼的龇牙咧嘴,道:“兵行险招么。要不是贾文云和丐帮的人追的凶,我才不会用草席做的降落伞,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柳凌玉吃惊的看着柳轻寒,道:“原来你也没把握啊?那你让我们跳,咋没摔死你呢!”说着,甩开柳轻寒的胳膊。林方思笑吟吟的看着姐弟两个拌嘴。
关外乃是平原,仿佛长城就是分水岭,关内花红柳绿,关外怪石嶙峋,甚是荒凉。
柳轻寒腿受伤之后,四个人走的甚是缓慢,直到第五日,众人方走到韩汝河所说的镇子上。
土木堡。
城内煞是冷清。三三两两的商贩叫卖。
韩汝河寻得一个小药舖,买了些化瘀的伤药帮柳轻寒敷好。寻了家馆子,打个尖。
关外以畜牧业为主,吃的也比较简单。韩汝河点了盘手把肉,几个烤馕,一盘撒子,一盘奶皮子,韩汝河又要了一壶马奶酒。
柳凌玉没到过关外,除了羊肉和很像烙饼的烤馕之外,撒子和奶皮子是她第一次见。林方思也未见过,拿起一个奶皮子配着奶果子一同入口,当真香甜脆爽,芳香四溢。
柳轻寒抓起一把撒子放入口中,边吃边道:“我们下一步去哪?”
韩汝河道:“如今叶信没有找到,了改大师还丢了,贾文云不知道为何还在追杀我们,何况我也放心不下昭言,我建议等你的腿伤好了之后,我们绕道天水,直奔CD,去寻找白木他们。”
柳轻寒想了想,问林方思,道:“方思,你怎么想?”
林方思看了看柳轻寒,低声道:“我跟着你。”
柳凌玉一边吃着奶皮子,一边道:“林妹妹何时这么害羞了?”
林方思顿时脸红起来,低下头去。
正说着,旁边一桌坐下两名食客,吸引了韩汝河的目光。韩汝河示意众人,柳轻寒望去,一个翩翩公子,一个老者,那两人颇有些面熟。
“怎么了?”林方思问。
韩汝河道:“那不是咱们在灵山时候,差点与柳姑娘起争执的公子么?”
柳凌玉听闻,也是一脸惊讶的望着那二人。只见那公子却不理会这边,招呼小二,点了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