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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杨师

这天下午,阎将军差人叫了杨少帅到阎府,站在大书房里直接下了命令:“同知,你做先头部队,带人马去东三省打关东军!”

日前,远在上海的蒋委员长发了份声明电报,阎将军指着这份电报深以为然,“国共暂且休战啰,东三省那里快成伪满天下了,到处都是关东军……”

阎将军比照一个师的给养,直接批了百万弹发兼几门榴弹炮给了杨团——说是一个团,杨团其实是一个师的规模,只是它是国民党编外的一个独立团,赵副官等一众部下还是“师座师座”的叫。杨森并没有让他们改口叫“团座”,他很深以为然地忖度道:实际上是该叫——杨师了!

杨师近万人马忽如一夜之间,全部换上国民党军服——国军服乃是美式制服,一色深灰,在这入秋时分,杨森站在驻外营盘那,一手按着腰间配枪,一手攥着根指挥鞭,雄赳赳地望着眼前一大片深灰色,秋风扫落叶中,男人心底油然生出一种凛冽感。

及至他坐着布加迪汽车回到城里,在上园路的小公馆门口下了车,抬头一看,杨森乐了。

荣宝整个人都埋在深灰色的军服里,她倚在门槛处,一手卷一手地挽着袖子,袖子掉了她卷上去,卷上去又掉了,如此反复再三,她不觉烦——杨森看着都烦了。

杨森方才是出城正经阅兵去了,是以全身上下那是武装得壁垒森严,他那靴子是上了马刺,随着步伐发出金属撞击的刺耳声响。

荣香循声望去,愣了。

她大约是从没有见过杨先生这样军容整齐的样子——笔直的将校呢军裤,皮制武装带紧扎在腰间,军装下摆整洁到没有一丝皱褶,两只带了雪白手套的手,此际杨森一手攥着根指挥鞭,一手虚虚捂着嘴笑眯眯地问道:“荣宝,你这是——干什么呢!”

他本来是个狷秀面貌,这时笑模笑样起来,那股子吸引力是蹭蹭蹭地往上蹿。

荣香那两只眼珠子是粘在杨先生的身上,正是个一眨不眨的呆滞模样,她歪歪头,思索着一个词:英、姿、勃、勃——她觉得眼前的杨先生就只堪这四字形容了。

荣香低头看看自己松松松垮垮的一身,又抬头望望杨先生那笔直的裤线,那清澈澈的目光里就很容易叫人看出她的羡慕了。

这点羡慕顿时取悦了新上任的杨师长。杨师长是难得地和蔼可亲起来——男人摘下一只白手套,看也不看地甩到身畔的赵副官怀里,趋身上前,很温柔地捋两把荣宝的头发,侧侧脸很温柔地轻声问:“这是——谁给荣宝找的一身呢?”

赵远捧着白手套,也很温柔地忖度道:“那我猜——是没荣小姐的衣服码子了。”

杨森那只大手掌还仍然搭在荣宝头上,一时闻言,他也无甚心思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他能够过问一声便觉很可以了。

杨森笑眯眯地拍两拍荣宝的头,跟拍小猫小狗似的,那脸上还流露出些许宠爱的意味,男人慈眉善目地道了声:“你且将就着穿吧,有得穿就不错啰。”

荣香大约是察觉到杨先生此际的好心情,他是眉毛弯弯,眼睛弯弯,堪称笑意吟吟了。

她不由得多看杨先生几眼,是看了又看,看了再看,荣香很大度地思忖道:杨先生在不“打”我的时候,简直可以说是一尊七仙女了,他长得可真漂亮!

天性里,她跟哥哥一样,对美丽有种孜孜不倦的追求。

荣香于是很亲昵地挨近七仙女,朝人家抬抬袖子,细声细气地说道:“你帮我给卷卷袖子……”

杨森望着面前这只胳膊,借着黄昏的微光一看,雪白细滑的一只手臂,他朝赵远很吃惊地“咦”了声,道:“这是,让我给挽袖子?”

赵远也很吃惊地思忖道:“那我看,这大概是了。”

“哦呵。”杨森怪笑一声,索性摘了另一只白手套,也是看也不看地朝赵副官扔了去。他跨了上前,是目光炯炯地细细将荣宝扫射一遍,蓦地发现这人是越看越可爱,越可爱越想看!

这大概便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杨森却不自知,他那填满杀戮的内心是难得生出些许温情来,故而显得这点温情是多么珍贵,珍贵地朝荣宝招招手,杨森微微笑了,“荣宝,咱们进屋去,我顺便给你剪剪头发。”

她那头发大约是许久未得收拾了,厚厚的刘海将那两道修眉直遮了去。杨森很有兴致地抓一把剪刀过来,一把将荣宝摁到了大客厅的沙发里去,头顶璀璨晶莹的灯光照耀下,隐约可见那把剪子上的闪烁寒光。

杨森握着剪刀,看牢面前这人乖觉的模样,太全心依赖了,荣宝这是,信任他。

该师长嫉妒了。

他这十几二十多年来,是毕生从未全心全意信任过一个人,故而也是从未尝到信任一个人的滋味,他只信任他自己!

便是往日里剃个头发,杨森那也是让副官长端着枪抵着理发的小伙计,他的脑袋瓜子是悬在人家的剃刀之下哪!

杨森望着眼下荣宝无知无觉的模样,心里很无厘头地想道:她很信任我嘛,想必我一个剪子下去,扎她个透心凉那也是举手之间呵……

这心理也阴暗得很可以了,杨森不是滋味的同时,他那内心深处又隐隐生出一番美滋滋的窃喜来,她很信任我嘛!

在被他枪击后,在被他强暴后。

杨森举着一把锋利的剪刀,该瞬间福至心灵:我喜欢她,大概也只图她的不设防啰。

荣宝于他来说,是安全得一览无遗,她心里想些什么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呢。

荣香此刻的脸上也清清楚楚地写满不耐,“杨先生,你给卷卷袖子嘛。”

她眼睁睁地仰着头,朝居高临下的杨先生伸着两只袖子,她实在是烦了老拖着袖子晃来晃去。

荣香委屈地扁扁嘴。

杨森牢牢钉着她,很欢喜地忖度着:她愿意亲近我呢,她,不记仇。

男人暂且扔了剪刀,杨森蹲了下来,伸手仔仔细细地帮荣宝挽起袖子来,一边叠两叠,他一边很快乐地笑出了声,“哈!傻瓜荣宝!”

荣宝大着胆子去揪杨先生的面颊,嘟嘟囔囔:“叫你笑我……”

她揪了人家一把,又小心翼翼地拿眼去瞄两瞄杨先生,很有些胆战心惊的味道嘛。

杨森笑眯眯地摸摸自个儿面颊,不知怎的,突如其来的一种快乐当胸而入,他很温柔地轻轻说:“你别怕我,荣宝。”

荣宝,所有人都可以怕我,我只要你别怕。

他一想到荣宝怯兮兮的眼神,蓦地,男人那胸腔里最柔软的心瓣像被人用针挑了又挑,痛啊,太痛了。

杨森蹙蹙眉,捂着胸口,他做了一个自己过后也百思不得其解的动作,他倾倾首,亲了一口荣宝的脑门。

他说:“荣宝,别怕我。”

荣香的额头上还残留着那种稍瞬掠过的温热触觉,她怔了怔,直觉这个时候跟杨先生是可以得寸进尺的,于是很娇气地说道:“你不打我,我自然就不怕你啦。”

杨森那点珍贵的温情此刻刚好告罄,此际闻言,男人便不轻不重地拍拍荣宝的脑袋瓜子,不咸不淡地说道:“就你娇气,夜了有你好受。”

荣香抱头打滚,“哥哥哥哥。”

杨森将她拎起来,置在膝盖上,空出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去捋荣宝的头发,男人一面轻声细语:“你乖乖的。”

他又一面朝与会部下阴恻兮兮地一锤定音:“不去前线!”

此际小公馆里大客厅灯火通明,诸位团长副官或坐或站,正是个临时议事的态势。

杨师里,在杨师长那里是一家独大,搞的是“一言堂”,顶头上司既然发话做了决定,底下众人便皆悉数噤声,喏喏地陆陆续续告退了,一应地调兵调车做那开拔准备去了,只余师长的心腹爱将赵副官还踮着脚尖杵在原地,做那嬉皮笑脸状,“我说师座啊,咱这不是,领着人家的几十万军饷嘛!阎将军让打日本鬼子,咱们就真不去前线?”

杨森冷冷地掠眼赵远,赵远像被响尾蛇扫过尾椎一般激灵灵地打个哆嗦,下意识地跳开几步。赵远思忖着:荣小姐在场的话,那师座的心情还是很可以了。

很可以让他犯上那么一犯,赵远腆着张笑脸近前,打着哈哈,“师座,您这如意算盘拨得,您给解释解释?”

杨森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我解释解释?”

他蓦地一脚蹬开荣宝,一把抽出缠在腰间的指挥鞭,是劈头盖脸地朝赵远甩了去,一面甩,杨师长还一面恶狠狠地大斥:“猪!你个猪脑袋!”

及至他抽痛快了,这才慢条斯理地缠起细筋鞭子来,杨森垂着头,睇眼抱头乱窜的赵远,冷笑道:“别人抗日,那是别人。我抗日,抗不过就跑,名声那算什么?自己性命要紧!我早已是声名狼藉,也不差这一项两项的恶名了!前线那是个什么恶劣情势?几十万的日本关东军,踩也把你踩死!这,不是还有中央军嘛,听说八路中央军很能打嘛,那,都给他们打去!”

赵远趴在地毯上做垂死挣扎状,“师座,那咱们?”

“咱们打游击也罢,殿后也好,总之不上前线就是了!”

杨森用脚后跟踢踢地上的躺尸,那靴子上的马刺扎得赵远嗷嗷叫。

“你装什么死!”

赵远一骨碌爬起来,立正,抬头,挺胸,吼道:“师座英明!”

他遁了。

他又迈回来,赵副官一脸像是见了猪上树的稀罕神情,“师座,外面有人。”

“杨、森!还、我、荣、宝!”

气吞山海!

“拿着高音喇叭……”赵副官在师座越来越凶狠的表情下,讪讪地噤声了。

夜色幽微中,一辆一九三七年的黑色防弹汽车正正停在小公馆栅栏口,车窗险险地降下一条可容一只喇叭伸缩的缝隙儿,金世遗的声音透过高音喇叭响彻四野:“还、我、荣、宝!”

杨森乐了。

他站在大阶梯门槛处,背光而立,阴影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此人周身三尺,无人接近。

杨森笑眯眯地朝一旁远远站着的赵远,轻声问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赵远也很轻声地答曰:“那我猜,师座,您是抢了人家姘妇了!”

姘夫金世遗这日听闻自家老子在家中大开香槟庆贺:“瘟神,不送!”

金世遗套身印度绸睡衣,眼屎都没有收拾干净,蔫不拉叽地坐在楼梯口,蔫不拉叽地吱声道:“爸爸,你高兴什么啊……”

爸爸很高兴地吱了声:“喔!世遗!杨少帅,喔不,杨师长他,明儿个就走啦!他打东三省去啦,可以了,早死早超生!”

金世遗虎躯一震,蓦地哈哈笑道:“走得好,走得妙,走得呱呱叫!”

他自打那天从赌场回家后,很是消沉丧气了一阵,直到现在都没有出过一趟门,直把六国饭店里的燕西生忘得干干净净。

金世遗很是清心寡欲了起来,自觉这个世界太危险,女人都是老虎,男人都是兔子,没一个纯洁干净得可以入得了他的一双火眼金睛里,故而金世遗独断地施起禁欲主义来了。他简直是要自虐似的,在老子金连城看来,他这儿子烟也不抽了,酒也不喝了,牌九也不赌了,便是连男色也不嫖了……这不是自虐是什么?

他心爱的世遗只有做个纨绔子弟才是正常的!

金连城很担心,趴在世遗床头,憔悴问道:“世遗,世遗世遗,你这是,要出家当和尚吗?”

和尚睇他老子一眼,索性一蒙被子当那鸵鸟去了。

鸵鸟到今时今日,金世遗总算听到一个可以让他心神振奋的好消息,但他振奋了振奋,忽然一拍脑袋合计道:“那,荣宝岂不是也要被人家一起带走啦?”

他大惊失色之下,落花流水般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一把扑到爸爸身上,将那香槟撞得淌了一地,金世遗又是打滚又是撒泼,“爸爸爸爸,这可怎么办,我要荣宝回来,我要!”

在性命攸关的时候,金连城是很能把持住原则,坚决不同意儿子的送死行为,男人大手一挥,斩钉截铁道:“你别找死!”

金世遗细高挑的个子吊在爸爸背后,爸爸走一步,他跟着跳一步,撒娇撒痴道:“爸爸爸爸。”

刚一进门的冯则玉下意识地停驻门口,略略低下头,只作不见,不过他两只耳朵却是竖得高高的,

“我要荣宝,我就要她,我只要她,她若是回不来,爸爸,那你干脆让我当一辈子和尚好了!”

“胡闹!”金连城憔悴扶墙,“气死我也!”

金世遗理直气壮,“气死你!”

冯则玉听着听着,他的肩膀一耸一耸的,青年真真觉得好笑,太好笑了,天底下哪有老子做到这分上?天底下又哪有儿子做到这分上的?

他暗笑之余,却情不自禁地油然生起一种强烈的羡慕感:少爷可真幸福啊,他有这样的一个爸爸!若是我有这样的一个爸爸……

冯则玉蓦地思及许久许久之前,那死在日本鬼子刺刀之下的爹娘,太惨了,他们被挑破了肚肠,血流满地。

他恨得全身都像筛糠似的抖动起来,青年端正的面庞上那种温驯的眼神霎时凶狠起来,冯则玉是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他恨啊,仇深几许恨深几许……

金连城被儿子缠得受不了,里子面子全都不顾了,他朝冯少卿求救似的张开五指,喊道:“少卿,”

少卿张口“哎”了声,“金市长。”

金市长那年将十几岁的他从火车站下的死人堆里扒出来,将他性命救了回来,给他吃,给他穿,还给他一份体面的工作。

冯则玉思及这份天大恩情,涕泪纵横之余也不禁横生几缕孺慕之情。

孺慕对象求救,冯则玉义不容辞。

他上前,凑到金家父子耳畔,合计合计了下,于是乎,金世遗撒开丫子跑到上园路,坦坦荡荡地唱了这么一出——

“荣宝,荣宝荣宝!”

“你——在——哪——里——”

“你出来,我们一起回家!”

荣香自屋里一路循声而出,她站在杨先生旁边,双手使劲揉揉眼睛,四下张望,末了很信赖地问杨先生说:“杨先生,叫我的人躲哪里呀?”

杨先生似笑非笑地哼了声,和和气气地答曰:“你自己找呗!”

荣香当真自己找了起来,她管这当捉迷藏了!

金世遗趴在车窗上往外张望了两下,蓦地激动得车窗一降到底,露出他的一颗大好头颅来,青年快乐地招手叫道:“荣宝,过来。”

荣香循声望去。

卫士团的子弹也循声飞过去,只听一时之间砰砰声不绝于耳,那黑色车身很销魂地震了两震。

金世遗抱头趴在车座下,嗷地嚎了两嗓子:“冯则玉!出来!”

随着叫唤,夜色掩映中,刷刷刷一队人马自树影墙后纷纷冒了出来,皆是警察厅的巡捕打扮,为首的正是冯则玉不假。

冯则玉一手按着腰间配枪,一手朝门槛处遥遥敬个礼,青年沉声道:“杨师长,深夜叨唠了,敝人冯少卿,特奉金市长之命,前来接请荣小姐。”

“荣小姐?”杨森似是细细咀嚼着这称呼,他朝荣宝招两招手,笑吟吟,“叫你呢,荣宝,你回不回去?”

荣香很警醒,“你生气了。”

她很笃定地点点头,“你很生气。”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屁股,正是个战战兢兢的模样,荣香实在是腾不出手来抱头,不然她是很想抱头鼠窜一番!

荣香杵在原地,轻声但很坚决地说:“金先生,你丢下过我,我心里难过,我不想跟你回去。”

我也不想留在这里。她在心里轻轻说。杨先生虽然长得像七仙女,有时候却很可怕。

现在他就很可怕。

荣香拿眼小心翼翼地瞄两瞄大阶梯上光影中的杨先生,发现他此际正是个龙心大悦的神情,便很泰然地松了口气,警报解除!

杨森很温柔地唤道:“荣宝,回来,站我身后。”

荣香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杨森睇她一眼,眼里波光流转,一时竟有妩媚之气,男人伸手捏捏荣宝的小鼻子小耳朵,笑眯眯地柔声道:“你这傻子,也有这么一天!成了大家抢的香饽饽!”

香饽饽闭闭眼很乖觉。

金世遗见状,嫉火丛生,他忘记了生命危险,趴在车窗上,朝杨森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个阴险小人!卑鄙!你威胁荣宝!荣宝别怕!快跟我走!”

杨森又乐了,“这是,谁家的二愣子!”

赵远思索了下,也很欢乐地答道:“金市长家的二愣子少爷!”

赵远看师座是个要动枪的架势,便很英勇,他自觉是非常英勇的,在师座的枪口前挺身而出,真的,他的忠心可照日月。

赵远忠心忖度道:“师座,明天咱们就要离开南京城了,犯不着拂了阎将军的面子,也省点子弹打鬼子去嘛……”

杨森手势一顿,很仔细地想了一想:二愣子=金市长,金市长=阎将军,阎将军=几十万军饷。

他即时收起手,做了个收枪的手势,杨师长很大局观地总结道:“冯什么的,带着你家少爷,有多远滚多远吧!”

冯则玉望望己方人马,再看看敌方人数武装,发现敌我力量着实悬殊,他是个审时度势的人,于是势利小人非常痛快地滚了。

他非常痛快地押着二愣子少爷滚了。

滚老远还能听到金二愣子那张牙舞爪的嚎叫声:“姓冯的!敢情你跟爸爸商量好了!走这一趟是让我来死心的!杨森!我讨厌你!讨厌死啦!呜呜,我的荣宝,荣宝啊……”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光影中杨森笑眯眯的样子,男人轻轻嗤笑道:“可笑至极!”

第二天上午,杨师开拔,从南京启程,取道天津,近日天津大沽口被日军炸毁,半边城市沦陷,人们都一窝蜂似的涌进租界,一时之间,天津各大租界人满为患。

杨师是个急行军速度,杨森将布加迪弃在路旁,携荣宝坐到了军用吉普车里,牢牢握她手,“荣宝,听着,你要紧紧跟着我,我身边最安全,你一步也别离开我。”

荣香很听话,“我一步也不会离开你,你撒尿我也跟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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