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穷不改门,富不迁坟”,说的是坟不可轻迁。但有时沧海桑田,世易时移,我们无法预料到未来会发生什么,就如同我们不知道是否有一天我们的坟头再没有人烧一张纸,再留下任何一个足迹。
村子后山里的坟丘也不知道屹立有多少了,反正村子有人死了,必定是葬在那里的。上百年累积下来,数量真的数不胜数。有不少还是无主的荒坟,或许他们还有后代在此,但是隔得时间太长了,便是连他们都不知晓原来这荒坟里埋得还是自己的祖先。除了少部分人家,大多数家庭的坟地并不是合在一处的,因此间隔的代数一多,往往就遗忘掉了。
这些荒坟长时间没有人打理,灌木丛生,杂草遍地,有些可能连坟头都看不到了。或许再过一些年,那里将再也看不出曾经还有一座坟墓。而谁又能否认,不知道多少年前,我们脚下的土地正埋着一具尸骨?
作为子孙的我们,要为老去的父母,过世的长辈送行,要让他们入土为安。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选择一块山明水秀之地,作为他们最后的居所。只有在每年的清明时分,怀念与逝者在一起的过往时光。
因此,坟墓不仅是死者的居所,更是生者的寄托。
因此,当我们听到需要将后山的坟墓全部搬迁的时候,全村沸腾了。有上村委会的,有去镇政府的,有沉默对待的,有大吵大闹的,还有静坐示威的。
总之这一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最后得到一个答案:修路。
我们已经无法细数为了修路拆了多少房,占了多少地,迁了多少坟。但我们能够知道的是,当政府真的已经下定决心的时候,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够动摇的。
甚至刘先生也出面找过相关的领导,便是连他也无法阻止。我们看到那次刘先生回来时脸色铁青,神情忧郁,不仅仅是愤怒,还有担忧。
担忧什么?那时候我们都无从知晓,但是迁坟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让我们稍微看到些端倪。
后山到底有多少坟?
我们做一个简单的计算,全村有两百来户人家,按每家三座来算,那就是有六百座。而无主的荒坟更多,加起来至少有一千多座。有主的坟可以迁,那这些无主的坟能到哪里去呢?恐怕最后都变成了路基!
迁坟,是一件大事。就像是古人宁愿在家乡穷困潦倒,也不愿背井离乡。死后当以死者为大,入土为安。这是印入国人骨子里的传承,就算我们接受再多的文化,学习再多的知识,也洗刷不掉的印记。
迁坟有许多讲究,挑选个合适的日子,而且要在太阳没有出来的时候完成,最好的便是阴天。
近水楼台先得月,刘先生就住在我家旁边,这样的资源自然不能浪费。老爸去询问了迁坟的时间,刘先生沉默片刻,道:“明天吧,明天我为你们开坛做法!”
老爸没有想到,本来只是想让刘先生给挑一个好点的日子,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要求开坛做法。
虽然刘先生在往常露面次数不多,但村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神奇之处,因此也对他十分尊敬。而一般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刘先生也都是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搞定,需要开坛做法的还真没见过。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小唯也跟着刘先生一起来了,自从她拜刘先生为师已经两年的时间,人也出落的更加亭亭玉立,只是仍然是那样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让人难以靠近。
她背着一把奇怪形状的长刀,有些类似日本的武士刀,但要更长很多。刀鞘与刀柄之间贴着一道黄黄的符纸,上面是用朱砂画的让人眼花缭乱的咒文。刀柄与刀鞘都是暗红色的,就像是浸染过无数血液的颜色,让人一看到它时就觉得一股凶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一把古怪的长刀就被小唯用一根普通的长绳绑在腰间,几乎与她身高等高。
一行人来到后山,此时已有其他村民开始迁坟了,山上各处都能听到人声。
“小唯,怎么样?”刘先生率先开口道,不过却是问向小唯,令我们不明所以。
“黑暗,比黑夜还要纯粹的黑暗。黑暗的气息正在慢慢显露,与灰色的气息纠缠不休,可以看到它渐渐的壮大,直到——吞噬一切!”原来小唯已经睁开了她那双让人看了心里发毛的眼睛,配合上她刚才所说诡异的话语,每个人身上都仿佛被一阵凉风吹过,打了个寒战。
“刘先生,有什么事吗?”老爸跟刘先生关系最好,平常没事的时候也在一起喝个小酒,因此毫不忌讳的问了出来。
“坟地关乎风水格局,此处本事阴煞之地。但不知得哪个高手相助,布下风水大阵,以坟墓为阵眼,镇压阴煞,方使其不祸害周边方圆。动了坟地之后,这阵势也就算破了。但这阵势布下至少有百年时间,也不知这阴煞之中到底会产生什么。”
我们一众人听得晕头转向,什么风水,什么阴煞,拆开了好像都能理解,合在一起就让人感到莫名其妙。
“那……那……迁了坟之后会怎么样?”
“或许什么事都没有,或许大病一场,或许……”刘先生没有接下去说,不过或许什么?在场众人齐齐打了一个冷颤。
做法的过程其实不需要赘述,香烛贡品,一番祭拜之后,刘先生拿出了一个紫色的罗盘和一把古旧的尺子。这两样东西我之前见过,是刘先生在教导小唯的时候无意中见到的。罗盘是堪舆风水时用于立极与定向的测量必备工具,它的上面密密麻麻刻了一圈又一圈标识,直看得我头昏眼花。那把尺子的名字叫做鲁班尺,本是建造房宅时的测量工具,后经风水界改良,用以测量吉凶。
刘先生转了几圈之后定下几个方位,手中罗盘一手,右手反握鲁班尺,左手不知何时从怀中掏出几张符纸。与小唯刀上的符纸有些类似,细看似乎又有不同。
刘先生口中轻吟:“勤修大道法?,精心感太冥。黄华真气降,五脏结胎婴。幽魂生天堂,飞升朝上清。福慧无不遍,此食施众生。”
左手中符纸一抛,右手轻点两下,符纸竟然像有生命一般自行向四周飞去。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符纸一落地,立刻自然,瞬间化为灰烬。
刘先生轻点坟头一处,道:“好了,就从此处开始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