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半年,杜老爹和杜大娘不顾路远,几次去看盛儿,每次都依依不舍,抹着泪离开。
最后一次去看盛儿,丁妈妈拉着亲家母的手,进入内屋,满脸愧疚,说:“前几日,云巧到庙里烧香,遇到城中一林姓商贾,没想他随后就到家里求亲。云巧不肯,他一再表示会视盛儿如己出。”杜大娘一时无语,虽然他们希望儿媳能遇个好人家,但没想如此之快。丁妈妈黯然:“丁家本是外来户,自己两个老人,就一个女儿,就靠着女儿女婿养老,怎想会如此。每日家中窘迫,今日之举实为生计所迫,而且林商贾温文尔雅,云巧能有此际遇,真是菩萨保佑”。丁妈妈又说,丁老爹到城中打听,那林府世代经商,诚信礼仪,素有善名。林老爷家中已有一妻二妾,他家妻妾和睦,父慈子孝,为人称道。
杜大娘只觉心神恍惚,她强稳心神,从内室出来,叫上丈夫和女儿,匆忙离开。
杜老爹和惜月从杜大娘处得知此事,又惊又悲。惜月想把盛儿领回自己抚养,但是杜老夫妇想到女儿尚未婚配,带个孩子,不好嫁人;自己又年迈体弱,恐无多日,无法照顾孙子长大成人。
……
不久,云巧带着盛儿嫁入林府。
杜家对丁家无所怨恨,只是想孙子。
陡然间,杜家二老衰老许多。惜月疼惜爹娘,也想念侄儿。三个人愁眉不展,苦闷度日,不知将来是何情景,骨肉亲人是否就此天各一方?
转眼过了三个月。这日,惜月到河边挑水,遇到同村的田大姐,许久未见,一时聊起来。原来田大姐这几年都在城中一户人家做厨娘,刚好姓林。惜月心中一动,再细问,说是林府前些日子进门一个姨娘,竟然带个孩子。惜月心中一动。
回到家,惜月把田大姐的事告诉了爹娘,又讲了自己的主意:她想到林府为仆,这样可以离盛儿近些,到时候再把他的情况告诉爹娘。杜家二老喜上眉梢,女儿看见了,就当是自己看见了,还可以知道孙子的情况。但是转念又担心:惜月虽能吃苦,但自小在爹娘身边,日子虽不宽裕,但是一家人冷暖一处,自有亲情温暖,到别人家为奴,处处看人脸色,让他们不忍心。
虽然不舍,但惜月心意已定,她爹娘思念孙子,终也答应。一家人提了点心、水果,来到田大姐家,请她帮忙在林府给惜月找个差事。田大姐是个热心人,没有多讲,就表示愿意帮忙。说过几日,她回去时,让惜月同去林府,见见管家,看是否缺人。至于结果如何,就看惜月的造化了。
一家人又悲又喜,忐忑过了几日,杜家爹娘天天嘱咐惜月到林府要多做事,少说话,凡事多留心,不要与人争执、多忍耐。惜月一一应允。
第五日天不亮,田大姐就来叫惜月上路。惜月带着行李和爹娘告别。
路上,田大姐细说了林家情况。
林家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十分富有。林老爷有四房夫人。大夫人陈氏,是老爷的原配,官宦人家的小姐,大家闺秀,富贵祥和,膝下一子一女,大公子详谦,大小姐谦谦,是双胞胎;二夫人颜氏,比林老爷小十几岁,据说当年二人也是一段佳话——才子佳人、金屋藏娇……。那时二夫人十四岁,含苞待放的花,是京城颇负盛名的歌妓,林老爷一见倾心,花巨资为其赎身,先在外藏了两年才带回府内。大夫人和老爷一向恩爱,毫无防备,又惊又悲又气,丈夫曾经的所作所为让她以为自己何其有幸,实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夙愿,原来只是黄粱一梦、一厢情愿。老爷也很羞愧,但是情难自禁,只求大夫人体谅、原谅。二夫人在大夫人房前跪了一天一夜,请大夫人成全。也不知道大夫人怎么想的,只知道结果是她接纳了二夫人。
老爷对大夫人更敬重了,但是和二夫人如胶似漆。二夫人生了三个女儿,梦谦、晨谦、宛谦。不过宛谦身体不好,出生不久就没了。
五年后,三夫人进了门。三夫人于氏,比二夫人还年长二岁,是镖师的女儿,老镖师对林老爷有恩,他去世后,三夫人孤苦无依,据说林老爷为了照顾她,才娶她入门。三夫人是江湖儿女,很有些侠气,膝下一子,八岁了,名唤晓谦,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林府三个夫人,大夫人大家闺秀,端庄儒雅;二夫人天生丽质,举手投足温柔妩媚,虽说有了年纪,但是岁月无痕,和女儿们站在一起,别人只当她是姐姐;三夫人相貌平平,也不在意服饰打扮,随意朴素。三个夫人平时和和气气,小姐少爷们也都是人中龙凤。大小姐已经出嫁,夫家也从商,大小姐跟着丈夫走南闯北,是难得的贤内助。大公子离家多年,很少回来,似乎和老爷有些间隙。
最近新进门了四夫人,清秀可人,小家碧玉,让人意外的是她竟然带个孩子!那孩子十分可爱,一双大眼睛乌黑闪亮,能滴出水,一笑弯成两个小月牙,让人喜欢。
惜月一听,就知是云巧母子,想多打听些消息,但是林府人多事杂,等级多规矩严,田大姐平日多在厨房,云巧进门尚短,府里人对她的情况知道不多,田大姐离的远,更是寥寥。
惜月也不好表现太急,否则被田大姐怀疑她和云巧母子的关系,不知是福是祸。为安稳起见,还是先隐瞒为好。
田大姐又询问了惜月近些年家乡的人物、事态,惜月知无不言。二人一路话说说笑笑,终于来到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