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两文一斤呢,可咱那四筐杏少说也有一百三四十斤吧?那帮老贼头!折了咱三四十斤去呢!只算了一百斤!”胡添福气乎乎的耿直了脖子。
张氏就笑了笑,做出不在乎的样子来:“哪有那么些呀?顶多二十来斤!娘怕你和二妮推不稳当,每筐都装的少呢!”
添福仍是不信,猛的把自己放倒平躺在床上,胸膛气的呼哧呼哧直喘气,张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和:“怪娘没和你说清楚呢,这秤上就这样呢!往年也是这样,多出来的那些就算给人家帐上的好处了,不算啥!”
看添福还是在那生闷气,张氏就站起了身:“你也累了,先睡一会,我让二妮把饭给你端这屋来!”说完就走出添福的屋,给他掩上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到前院来。
二妮已把野菜都倒到地上,准备分分类,嫩的羊角叶也单独摘出来,准备择好了,用开水烫了再剁细了,掺到苞米面里蒸成窝窝头。
看到张氏过来,二妮连忙直起身来:“娘,添福咋了?”“唉!甭管他!二妮你和姥娘先做饭,我出去一趟。”
张氏捡了三十个大钱揣到兜里,就出门去了。张氏出了门,想了想,就转身往这次牵头的老刘家走去。
老刘家也有个五六亩的果林子,每年他都牵头和几家合伙租个马车去青水镇李老爷家送果子,只是没想到今年这一开始就不太顺利。
老刘家里的笑脸迎了张氏进来,张氏见了正在抽烟的老刘,就张口道:“老刘大哥,实在对不住了,添福这孩子给你惹麻烦了吧?”
老刘也是个实诚人,听了张氏这话就摆摆手:“嗨!啥麻烦不麻烦的,添福还是个孩子呢,再说,这次也的确是那李家的柜上不实心呢!”
原来老刘早上帮胡家抬果子上车的时候就估摸了一下,还和添福说,他们两家都摘了小二百斤的果子呢,添福家的这些也就一百三四十斤的样子。
他们走的也算是很早的了,可到了青水镇,却看他们前面还有三四家呢,也都在等着过秤呢,添福倒是个知理的,让老刘和另一家先秤,说自家的少过的也快呢。
老刘和那一家就轮着先等着人挑捡再去过秤,李家这次共有三台秤一起过呢,他们这边还没过完呢,添福就排到另一台秤上过了,只见旁边三个小伙计手脚麻利的连挑带拣的拣了不少出来,一过秤却是六十斤一等的,四十斤次等的。
本来一家人一来到听说一等的两文一斤,次等的一文一斤,心里就有些发凉,又一听这一下子折了这许多去,别说添福了,就是老刘他们几个心里也有点不愤。
“今年地里的收成眼看着是不会好了,都想着这粮食欠收了,好歹果子还没遭了大灾,就指望着早熟的这些果子能多换两个钱,可把这饥荒支应过去呢,谁成想李家就来了这一出!”老刘说着就吧了一口气。
“唉!一年不如一年了!往年咱去的时候,这乡里乡亲的,也就坐下个十斤二十斤的就算了,今年我们这几个老人的他还不太敢,准是看添福眼生,这才动了歪心思!”
“都怨我!这家里到这时节,粮食也不多了,我就想着多摘点果子去换了钱可买点粮食来支应呀,就摘的多了点,光在那捡也费了些事,就没看住添福!”老刘惭愧地说到。
张氏连忙说:“咋能这么说呢,老刘大哥,这可怨不着你,添福这孩子光长年纪不长心眼!唉!他脾气也是急了些。”
那台秤上是几个年轻的小伙计,心高气盛的,又看添福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楞头楞脑的,免不了起了些欺负他的心思,等老刘这边照应好了,想去关照添福的时候,那边先动开了手了。
张氏一听添福和人动手,就起了担心,添福的面上可是没看见有什么伤痕,可别是伤到了内里呀?这边老刘看她神色,就笑了笑说到:“添福虽楞,可一点也不傻!那人刚呼过来,添福就跳到一边去,大声嚷嚷了开来,就把那管事的引了过来!”
这架是没打起来,可是最后李家管事也断了官司,就算一百斤,两文钱一斤,立时就结200文钱,但是胡添福以后也别把果子卖给李家了。
张氏听说以后不让上李家去卖果子了,心就沉到了底,这附近就李家一家收得起这么多果子,这要断了这条路,这山上的果子还不得都烂到枝上呀?
张氏也顾不得多想,先打起笑脸来问老刘:“老刘大哥,没带累你们吧?”
“没有,没有!”老刘连忙摆手。
张氏就掏出那三十文钱来:“老刘大哥,这是三十文,当时说好的,来回一趟,一家摊三十文!”
老刘连忙推辞:“可不行,可不行!本来就折了这许多进去了,哪能再让你摊这么些钱呀?”
两人来回推托着,老刘家的看张氏也是实在人,是真心要和别的人一起摊这份车马钱,就做主,让张氏留下了二十文,两人这才不争了。
张氏从老刘家告辞出来,一个人慢慢往家走去,宁静的村庄飘起炊烟,不远处的山坡上处处点缀着或青或半黄的果子,仿似一个一个都能看得清楚,这一切都是这么安祥,可是,可是,又有谁人知道,这农家的日子想要过的好咋就这么难呢?
张氏在自家门口静静立了一会,平复了心情,这才推门走进去。前院里,张老太太正呢吆喝二妮呢:“二妮,把盐再加一点!”
张氏顺着声音走进厨房,灶上的火已经烧起来,案板上整齐的摆着团好的窝头,张老太太已经拾了一锅放到灶上去蒸。
二妮转头看见张氏进来,就把一盆拌野菜端了过来:“娘,快尝尝,姥娘说让我再放点盐呢,我咋尝着够咸了呢!”
张老太太听着二妮和张氏告状,就笑着骂她:“你个小妮子,我这个老太婆都没嫌放盐多呢,你倒不舍得吃盐了?”
张氏看着二妮扬起的小脸上被烟熏的又和了汗,黑一道白一道的,就从心里轻松了开来,怕啥呀,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呀?这一山的果子,不信就养不活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