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是两进的,绿娘三人被让进外客厅,分宾主坐下了。
柳氏与国公夫人絮絮地说了几句场面话,话题便引到了绿娘身上。
“听六娘说,绿娘的身高与她差不多,看来这位便是了,小一些的是三娘吧,”于氏问道。
与六娘一起的是七娘,是杨三爷的嫡女。她见大伯母问起,便特特地重新打量一番绿娘,见她穿着一身嫩绿的衣裳,头上插着几支金灿灿地钗环,脖子上的金项圈虽然华美,但过于重了。她心道,这人真是又艳又俗,在睿亲王府也没见她这么穿,看来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吧,乡下长大的就是看不入眼。
再看三娘,一袭浅粉色撒花褙子,头上点缀着一只南珠海棠发簪,五官肖母,看起来聪慧美丽,端庄自然。
同父异母的姐妹,差距怎么这样大呢?
七娘鄙夷地夹了一眼绿娘:也不知道爹爹是怎么想的,这三娘尚可,若跟绿娘来往……哼,她给我提鞋都不配。
“小女便是三娘,”三娘重新站起来,福了福。
柳氏见自己的女儿乖巧懂事,不由得自矜的一笑,起身再度给国公夫人福了福:“妾今日是来道谢的,四年前若是没有杨家三爷相救,即使侥幸逃离虎口,家侄儿只怕也逃不过伤寒,还请国公夫人接受妾身一拜,”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作势跪了下去。
“使不得,使不得,”国公夫人急忙起身,身形一动便到了柳氏身前,双手扶住她的手臂,道:“叶夫人,我家三叔也说过,当日不过是微尽薄力罢了,并没有帮上什么忙,若不是庄子里管的太过松懈,他们姐弟也不会多遭这四年的罪,唉,着实谈不上恩,今日相请,不过是因为知道了当年在庄子里失踪的便是叶家大房姐弟,心有内疚,想看看两个孩子,如今见他们都很健康,也就放心了,快快请坐吧,坐着说话,”她松开柳氏,示意大丫鬟把柳氏扶回座位。
如果不细想,这么说似乎也有些道理,但若果真如此,为什么当年既不报官,也不告知叶府?柳氏不着痕迹地牵动一下嘴角,顺着于氏的意思坐下了,正要说几句让杨家不必内疚的官话,却被国公夫人打断了。
“绿娘,你也快坐吧,我若受了你的礼,岂不是让世人说我杨家不知礼?你们姐弟后来是在我杨家失踪的,当年三叔不知道你们姐弟是谁,且他当时有内伤在身,情不得已,所以当时没有报官,也就不知道是叶家的后辈,才没有知会叶大人,说来惭愧,六娘……”国公夫人见绿娘正要大礼相加,赶紧出言阻止,并让六娘来扶住她。
六娘是个通透的人,自家娘亲的一个眼神她便明白了,此时早已起身,硬把绿娘拉回了椅子边。
这正合绿娘心意,虽然做个俯卧撑也不费什么力,但毕竟脏了手和衣裳。于是,她像早上在叶云龙的书房里说的那样,又说了一番感谢的话,方才坐下。
应酬的时光总是恼人的,她只盼国公夫人快些进入正题。小雨跟着叶云龙去了外书房见明国公与杨三爷,只怕早已被问过了。对于小雨能否应对得体,绿娘并不担心,一切可能有的问题她都考虑都到了,就连在沣城的生活经历她也未曾放过,所以,杨家今日注定会一无所获。
“绿娘,这些年你们姐弟受苦了,那么小的年纪,在外面整整漂泊四年,别说是叶大人、叶夫人,就是我的心里都觉得酸酸的……唉,可怜见的!”这女孩子似乎没有六娘说的那么好,自打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没怎么抬过头,可见还是有些怯懦的。国公夫人嘴里说着话,手上用绢帕装模作样地擦拭眼角,在心里却揣度着绿娘的为人,正可谓一心三用。
“可不是,”柳氏也顺势用帕子在眼角按了按,“这几年妾身与内子吃不好睡不稳,真是操碎了心,都是命呢,能平安回来,便是福分了呢。”
“可不是福分?这么多年,失踪了那么多孩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听说哪家有回来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古来流传下来的老话,如今看来,绿娘这福分就轻不了,”国公夫人笑眯眯地看着绿娘,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京兆府可有歹人的消息?若是能抓住,也算姐俩立了大功了,整个晟国有孩子的家里都会松一口气的。”
这是在试探自己和柳氏,绿娘心里十分清楚。后山的那些孩子,以及小米,一定是杨家在各地绑来的。她眼观鼻鼻观心的静默不动,让毫不知情的柳氏去应对。
柳氏叹了口气,道:“谈何容易,当年抓不到,如今四年过去了,希望更是渺茫,妾身现在没有别的念想了,就是希望这两个孩子好好地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也好对得起西府的大老太爷以及死去的大嫂。”
一个是本色演出,另一个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所以,国公夫人看不出两人脸上有任何异色。她松了口气,一个是小家碧玉的妇人,另一个是十二岁的少女,如果知道后山的秘密很难做到如此坦荡。
关于叶家的事,六娘听说过一些,见柳氏如此作态,便笑着看了绿娘,见绿娘依旧低着头,不露任何声色,想起她在睿王府的行止,虽低调隐忍,但始终不卑不亢,不由得心生敬佩,不过,她又怎么会穿这样一身俗艳的衣服前来呢?
这套衣裳,不单是她们看着难受,绿娘自己更难受。她向来不穿艳色衣服的,这是上一世打下的心理基础,只要穿上鲜艳色彩的衣服,她便会像浑身长了刺一样的不自在,所以,这件褙子和头面其实是柳氏指使乔妈妈用孝道来逼着绿娘姐弟穿上的,不得不穿而已。
这些话,七娘听得极为无趣,她虽不喜欢绿娘,不想和她成为手帕交,但她记得来时父母亲交代的任务,于是,她插嘴道:“绿娘,你在京都时被掳走,在我们庄子里又被掳走,难道是一个人吗?”
终于到正题了!绿娘也松了口气,“绿娘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在杨家的庄子里被掳走的时候绿娘与弟弟都在熟睡,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到沣城,被义父救了之后才醒过来。”
ps:今儿回来晚了,抱歉啦!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