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孩子的哭声太高亢,还是母亲的恳求太殷切,那两名女子停下脚步,回头望过来。
妇人见状,连忙抱紧哭闹的孩子紧走几步,顾不上礼仪客套,对那拎着食盒的圆脸女子直言道:“姑娘,我能不能……给孩子买一份……你们盒里的吃食?”
没等对方回应,妇人脸上一片红云拂过。
圆脸女子没想到,她追上来是想要口吃的,羞涩地往后看了一眼。
妇人也顺着方向望过去,想再说句什么话,不是她,是孩子想吃,应该能卖给一份吧。
等看到那女子时,她有点怔怔,一时语滞。
女子见了,宛尔一笑,道:“丫头,把剩下的,都送给这位大娘吧。”
孩子止住了哭声,当妈的心终于安生了,刚才怎么没反应过来,跟人家道句谢呢。
那女子,那样的面貌,貌如其人呢。
妇人捧着食盒,看着孩子狼吞虎咽,连连嘱咐道:“慢点吃,别噎着。”
这个,看着,不就是寻常的鸡翅么?
旁桌的壮汉盯着孩子的小手,咽了咽口水,叹息道:“第五个了。”
妇人顺手接过孩子吃剩的骨头,低头唆了唆,太好吃了!
莫总管最近有些心烦意乱,那帮粗人真是吃饱了没事作呢。
什么仙女下凡,什么一日三餐天人供养,什么那吃食绝对是人间美味,但凡是人闻闻那香味就能管饱了。
简直是。
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日食材都是他差人去办的。
只是,再这么传下去,万一被东家知道了……所幸,已被他平息了。
他让马大说了,千金小姐家里怕女儿养娇了水土不服,派了厨娘跟着呢。滋事者,工钱罚没,辞退遣返。看哪个,还敢再乱嚼舌头根子。
这么些年了,他经办的事如打包票,多年的口碑,容易么,要不东家能这么器重他。
一个人得闲的时候,那个念头就从心里浮出来,平时都压着不去想。
也难怪那帮人议论,你说,富贵人家走出来的小姐,怎么会下厨煮饭呢?
京城大户的教子之道,都是这样么?也许,正是人家的高明之处吧。不然,太太怎么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死相逼撺掇老爷同意这门亲。
求下这门亲,大少爷以后的路就有人帮着铺了。
梅家在南方的生意,也添了根根茎茎。
亲戚们知道了这门亲,看那些个嘴脸,有的没的,全贴上门来了。
西瓜地里才撒下芝麻粒大的种子,就这样。往后,那些撒出去的银钱,还愁雪花似的刮来么。
就是苦了二少爷,生母去的早,这么小的娃,还不通人事呢,就被捏鼓成亲了。
似乎……又哪里不对?
最难的,应该还是车里的......那位姑娘吧。
听说是府中嫡女,却也是和二少爷一样的,要不早就避之不及呢,怎么能同意。
这女子要说真是好样貌,那眉眼,那唇齿。可生得一脸福相,还是投错胎了呢,这往后的路,只怕没人能比她艰难……
罢了,罢了,他一个给东家做事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噢。
马大训话后,不再有人聚众扎堆聊天,车队比往日沉闷了许多。
莫总管不知道,其实并非完全是令行禁止。
没过几天,大家就都知道了,那位圆脸女子,便是深闺里得真传的厨婢。人人皆知,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一日,在倾盆大雨落地之前,马大带领着骡队紧赶慢赶,总算赶到了当地一家最大的客栈。
饭后,天气格外闷热,大厅里喝茶的人,越聚越多。
梅馥和丫头也下了楼,择了处僻静的座位,一边喝茶,一边赏看窗外雨景。
大堂中间,一声伙计宏亮的吆喝,传遍每个角落,把人们四散的眼神,聚拢一处。
有人一下子精神了,摩拳擦掌道:“今天有赌会嘿!”
有人向旁人解说道:“每逢初一十五,这家铺子为了招财揽客,会想方设法办次赌会。
“每次的赌品,都是铺子里引进的稀罕事物。先让参加的人看,然后问出问题,再把愿意打赌的人,按所出资本排队,分别选出前三名,把答案写在纸上,谁押中答案谁赢,那些钱财便归谁。”
正说着,伙计用小锤敲了下桌,四周一片肃静。
大家纷纷看向厅堂中央,生怕遗漏什么,要是自己的盘缠能上去,如果赌赢了,那可就发了家了。
第一场开始了,小厮端着木盘子小心翼翼从人们中间走过,木盘子上是三把小茶壶,一把白瓷,一把青花,一把紫砂。
走过之处,人们交头接耳。
“看来这场是赌壶。”
“哎,你以前赌过这个吗?”
“没有啊,谁见过这种赌法。”
“别几喳了,听人家说。”
……
伙计环顾四周,见众人的眼神全落在桌上的三把壶上,开口说道:“众位乡亲,三把壶大家刚才都看见了吧?这第一场,咱们赌壶。这三把壶里,只有一把是明代定窑的器物,其他两把都是仿制。赌资五十两银票起,前三名入围,押对者获胜,赢取赌资,或拿走器物,二者选其一。”
众人纷纷揉揉眼睛,想赌的恨不得把壶的每一寸烙印在心里,看热闹的也在心里下了注。
“好,现在开始,下注的客官请举手。”
人们各自与亲友同行商议着,一阵嗡嗡。
近前一桌的青衫小伙不屑道:“几把破茶壶,就赌五十两,不值。”
旁边的老者悠悠道:“少爷,您打眼了。那把真壶行市价多少,您知道吗?”
青衫小伙不服气,反问道:“那你说,一把茶壶,能卖多少钱?”
老者微微一笑,手搂长髯道:“至少,三百两。”
青衫小伙眼睛圆睁,见老者又笑着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扭头往那三把壶看去。
“六十两。”
有人听到了主仆二人的谈论,心里有了底,第一个出了价。
“八十。”
“一百!”
“一百五!”
“二百!”
几轮竞价后的,大厅的人气如石投水,在人群中激起第一个小小的**。
伙计很满意,高声吆喝道。
“第一位,出资两百两,第二位一百五,第三位一百。现在这三位爷入围,还有要价的没有?”
小锤落了第一下,又落了第二下,第三下刚要落下去。
一个喏喏的女声隔着人头,细蚊一飘了过来。
“五百两。”
……
谁啊?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