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阳光渐炽。
丫头仰靠在檐下的竹榻上小憩,恍惚中听到敲门声咄咄,眼皮动也不动地朝门外慢声道:“谁呀?”
“是......我!”
这声音,像是六月里的鹂莺,倏忽之间,从湖面飞掠而过,令人想要驻足目送。
丫头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坐直身子,杏眼圆睁,想着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又一时想不起来。
“倒是开门呀!”门外挑高了音调,宛如珠落玉盘。
丫头循着声音,行至门前,想着山中并无常客,隔空犹疑道:“这是......哪一位呀?”
“是我!”
门外的声音并不客气,听上去像是静庐迟归的主人。
丫头更加莫名其妙,你说是你,我就知道你是谁了么?心里想着,口中客套道:“请问贵客的名号?”
“苗蓁蓁!”这声音,直白婉转中暗含一丝霸道,似要惊起一滩鸥鹭。
丫头心里吃了一惊,悄悄从门缝里往外张望。
袅袅香风直往丫头鼻孔里钻,只见门外几步开外,站着一位碧色衣裙的标志女子。
丫头愣了一愣,待看清来人真是斗茶会事中那位倾倒台下一片的美人,也不答话,匆匆径直朝房里去报信。
周昱瑾刚刚睡着,梅馥侧卧在孩子身旁,手里拿着本书在看。
因为贡茶的事情,连日来越发的操心,梅馥就这样手里攥着书卷睡着了。
等到睡熟,手指一松,书卷啪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声音惊醒了自己,也吓了刚刚进门神色有些不安的丫头一跳。
梅馥见丫头杏眼圆睁,欲言又止,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朝丫头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近前来说话。
丫头靠近梅馥,压低声音道:“小姐,又来人了!”
这些日子,来客不计其数,但门房看管得严,并不许外人进入内院。
“谁呀?”梅馥看着丫头紧张的神色,心里也有点不安。
丫头忙道:“小姐,这个人您认识的。就是那个在斗茶会事上,第二名出场的苗蓁蓁呀!”
“哦.......原来是那位苗大美人呢!”梅馥故意朝丫头抛了个媚眼。
丫头真是急了:“我的姑奶奶,就是她!我从门缝里瞧了半天呢!也不知她是怎么绕过郭伯,进到咱们的山房内院的!”
梅馥微微摇摇头,俯身拾起方才掉在地上的书卷,无奈道:“咱们这一次得了贡茶茶魁,不知明里暗里树了多少冤家仇敌。即使这位大美人不来,也一样有别的人,想要来扰咱们的清静。”
丫头直跺脚:“那苗蓁蓁现在就站在咱们院门口,我的小姐呀,您说了这么些话,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呐?”
梅馥伸手一戳丫头微微汗涔的额头,莞尔一笑:“既来之,则安之。请她进来吧,看看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丫头迟疑了片刻,看着梅馥毫无微澜的眼波,心中的担忧顿时消去了一半。
刚想离去,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道:“小姐,你那日是乔装,现在要不要先换身衣裳?”
山房外的兰溪台下,泉水叮咚,清澈如镜,延着山房外碎石铺就的小径,蜿蜒流过。
一位妃色衣裙打扮的女子,背对着石径默默矗立于奔涌的溪水前。
听到身后脚步踯躅,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如漆的瞳仁睁得更大了一些。
丫头从前引路,后面跟随的女子,碧色的裙摆微微摆动,稳稳拾级而上。
水畔的二人目光交着,彼此都不由愣了一愣。
丫头率先向身后的碧衣女子引荐道:“苗小姐,这便是我家小主。”
阳光下,苗蓁蓁敛了一敛方才潋滟如波的眼神,微微抑起下颚,显然有些不相信:“你.......就是静庐饮的创制者?”
梅馥微微一笑:“让苗姑娘见笑了,不知姑娘此次来访,所为何事?”
苗蓁蓁冷笑道:“不知如何称呼?”
一旁的丫头未等梅馥开口,把话茬接过来,含笑道:“我们平时都称呼小主四娘。”
苗蓁蓁目不斜视,只是定定看向梅馥,如同置若罔闻一般,道:“呵呵,我平时很少到这荒郊僻壤里来。这次来呢,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来瞧瞧,那个传说中的神秘茶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罢,丝毫不假客套地径自往石椅走了几步,提裙而坐,傲慢地看向梅馥。
丫头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气愤极了,自从来到此地,明的暗的,除了周夫人,还没人敢对小姐如此不恭敬。
梅馥看上去倒是并不介意,几步走到一旁相对而坐,眼望面前一片如画的景致,淡淡朝身边人道:“呵呵,苗姑娘既然来了,我就坐得近些,让姑娘瞧得仔细些。”
苗蓁蓁见梅馥不以为忤,瞟了一眼石桌上的茶壶道:“贵庐就是这样待客的么?我迢迢而来,可鉴一片诚心,想要亲口尝一尝你们的状元茶呢!”
梅馥看了一眼丫头,眼风一转道:“苗姑娘真是来得不巧,上一次会事上的第一批成茶,我们刚刚送走校验了。这后面的成茶还没制成呢,只怕要让姑娘好等了!”
苗蓁蓁听到梅馥这么说,不由得眼神一凛,丹唇紧紧一抿,道:“呵呵,坊间的传说,无非以讹传讹罢了。如果尽信,又与庸人何异!”
说着,话锋一转,从袖中取出三只手指般粗细的小白瓷瓶,一一置于桌上,语气不容置疑道:“既然你就是状元茶的始作诵者,那不如请你今日来辨一辨这三瓶水罢。”
见梅馥不解,伸出食指,指向在自己面前逐一排列的三只小瓷瓶,眉稍微扬,得意道“这三只瓶子里,装的并非他物,只是水而已。不过,这三瓶水,看着普通,却又非比寻常。这三瓶水,都是我于春日亲手采撷私藏。既然你们静庐连杯待客的茶水都没有,不如一同来赏鉴赏鉴,我私藏的这三道水罢!”
说罢,凤眼微眯,不再言语,定定的直视梅馥。
丫头跟随主人一路,见识了斗茶,斗壶,还真没见过,有人特意登门来斗水的,不由暗暗为梅馥捏了一把汗,看着波澜不惊的梅馥,不知道应该如何,帮忙解围应对。
(这一章更得有点慢,因为双重原因。一是孩子又生病了,自己也跟着一起低烧。二是写作思路,写到快十万字时,需要滤定一下。此外,是觉得还是要追求质量,不能为了更新而更新,如果写得不好,思路走偏,还让阅之如同嚼蜡,不是在耽误各位朋友的时间吗?但愿可以保持自己的水准,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