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茶香袅袅。
庞氏低头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抿了一口茶水,徐徐咽下,有些惊讶道:“咦?这是什么茶,如此好喝?”
梅馥淡淡一笑,道:“婶娘过奖了,这是我们闲来无事,随手制的一点小物而已。山居简陋,没有像样的好饮食招待,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馥儿,你何必如此自谦呢?这茶好不好,婶娘喝得出来。你瞧瞧,这茶汤黄中透绿,清亮泛光,入口清香,回甘浓郁,确实是道好茶。”
梅馥嘴角弯了一弯,丫头上前一步,将庞氏的杯中茶重新斟满。
庞氏连饮了三杯茶水,方觉缓解了一路上的疲惫焦喝,长舒了口气道:"馥儿,这些日子你叔父身体抱恙,需要我在身旁悉心照料,实在没法子抽出空来看看你们。你们上山以来过得可好?”
梅馥看着庞氏,面露忧色道:“哦,叔父大人现在身体怎样?可否痊愈?”
庞氏含混道:“嗨,他的病症都是陈年旧疾,年年都要犯一场的,不打紧不打紧。倒是你们,着实让我们惦念啊!家里吃的穿的用的,可有不足?”
梅馥微微点了点头,缓缓道:“这山中别的没有,倒是有些虫草人参之类的野味,我们见到一些稀罕的,就收了些存着,想着等什么时候下山,去拜望您和叔父时,顺便给您们送去补补身子呢。”
说罢,朝丫头使个眼色。
丫头转身出了屋子,不多时匆匆从外面捧了个锦盒回来,递到梅馥手中。
梅馥把锦盒轻轻打开,请庞氏观瞧,问道:“您瞧瞧,看看这些能不能用得上?”
庞氏看着确实好,伸手接过,连连道好,夸道:“真是难得馥儿你这么有心。”
梅馥淡淡一笑:“现在只有这些了,以后如若遇上更好了,我叫人给您送到家里去。”
庞氏眉开眼笑,将锦盒置于桌上,挽住梅馥的手道:“馥儿,婶娘打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这孩子知冷知热的,不会让人白疼。婶娘心里明白,你这孩子......不容易......”说罢,眼中微微泛红,有泪光闪现。
梅馥将手从庞氏手中轻轻脱中,从丫头手接过一方手帕,递给庞氏抹泪,语气并半点忧伤:“婶娘,馥儿和昱瑾在这里,生活得十分畅意快活。昱瑾先天身子有些弱,原来的屋子哪里有这里好。这里山清水秀,阳光充沛,对昱瑾身心的休养生息十分有益呢。”
庞氏听罢,用手帕沾沾眼角,语气中尤显隐隐担忧:“可是......我刚才看昱瑾独自在树下玩耍,我叫他,他也不答应。”
梅馥笑道:“婶娘莫怪,我们上山有些日子,昱瑾还是孩子脾性,跟您稍微生疏了些,也是正常的。往后,我们常下山去拜望您们便是了。“
庞氏没答话,隔窗望了一望那树下的小小背影,心中不由感慨。这庶出的孩子,就是不成器,将来长大了,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待转过身来,看向梅馥时,却关切道:“其实,瑾儿先前跟我们,还有你的表兄妹们,都是极亲的。”
梅馥点点头,若有所思。
庞氏见梅馥不语,略作沉吟,热情道:“馥儿,我这次来,除了来看望你和瑾儿,也是受人所托,有件事情,想要问问你的心意。”
“哦?”梅馥目光如水,慢慢掠过庞氏的面颊。
庞氏见状,徐徐道:“馥儿,夫人这次本想与我一同前来探望,但是因为偶感风寒上不得山,就将事情交代与我,让我与你商议商议。”
说罢,眼神几番向梅馥上下打量。
梅馥只作不见道:“婶娘请说。”
“夫人跟我说,她当初提议你同昱瑾暂避此处,主要是因为栖霞苑不祥。想着这里鸟语花香,瑾儿的病能好得快些,也让你们俩一齐好好的散散心。”
庞氏见梅馥如漆般的双眸,纹丝不动的凝视着自己,不由微微加快语速道:“这个......当初,我也是知道的。夫人怜惜瑾儿身子骨弱,你又是迢迢自京城来......夫人说,如今已经为你们翻修了府中内宅东南一侧的扶云斋,这扶云斋啊,大小比夫人自己的院子还要宽敞些,房子从你们上山后便开始修缮,如同屋里屋外全部粉刷布置一新,还种植了许多从京城运回来的奇花异草......”
“哦,着实是让母亲费心了。”梅馥的语气似乎波澜不惊。
庞氏继续热情道:“夫人说啊,置办这些花草花费了不少银两,但是想到能让馥儿你得见家乡的花草,也算没有白费周张。还说,如若到时你见了欢喜,就再请高手从京城把那些树也搬来,以解你的思乡之苦。“
庞氏见梅馥眼神一亮,更进一步道:“不过,夫人这些天也没少跟着下人生气,这些花儿啊,草儿啊的,府里头的下人都没见过,所以也伺候不好。这些花草统共才运回来没几天,已经萎谢不少。要说夫人现在,真是眼巴巴的,跟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你们俩早日府回去呢!“
见梅馥听得嘴角弯弯,让庞氏心里很是一阵窃喜。
可是,谁知面前这位粉雕玉彻般的女子,只是一个劲儿的朝着她笑,既不答复,也不说话。
庞氏不知梅馥这态度,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心里团团转,脸上显出一丝焦急,赔笑催促道:“我的馥儿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梅馥看着庞氏,笑容明媚,悠悠道:“婶娘,我自己全没半点儿意见。不过,我作不了瑾儿的主,我还得再问问他去,您稍等片刻。”说完,朝庞氏一笑,往院子里树底下走去。
庞氏饶有兴味地看梅馥走到树下跟周昱瑾说了几句话,又匆匆走回来。
只见梅馥笑呵呵地走到庞氏跟前,笑容灿烂,万般无奈道:“婶娘啊,瑾儿他不听我的,您说,这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