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有些疑惑的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朱恪,这个人对自己一时咬牙切齿,一时恶语相向,一时又对她伸出援手。有时候心机颇深显得冷漠无情,有时候又显出善解人意颇有人情味,原以为自己早就了解他,但是随着接触杜青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秋白说过,一个人只有了解另一个人才谈得上爱,可是自己在还没有了解他之前就已经爱上了他。不管自己承不承认,很多年前,在云泽的湖边,那个开满花的石头心,已经宣告了杜青此生的命运注定要与他纠缠不清。
“这会子,倒不担心我将你害死了?”杜青抬起手将朱恪面上散落的一根青丝轻轻的捻起,这一次也是她第一次这样仔细的观察朱恪。这么久以来,自己与他相处的时光中总是夹杂着太多的人和事,多到自己从来都没有时间好好看看自己这个相公。他有着决然不同于天涯的阴柔和秋白的温润,他有着饱满的额头,英气的剑眉,眉骨有些高更显得他眼睛的深邃,他醒来的时候望向她的眼神总是充满怀疑和探究,怒气冲冲的。睡着的样子倒是看上去安静了许多。也许是久在军营的缘故,他的皮肤相较于寻常的皇亲贵胄有些黑,但是这正是他不同于他们的体现。他还有一个高挺的鼻子,很是固执,还有这张略带刻薄的嘴。他就是一匹应该奔跑在草原上的骏马,黑骏马!一匹狂傲不羁的烈马!
“怎么?看够了没有,是不是发现我比那个什么南疆世子更加英俊呢?”杜青毫无防备就闯入了朱恪猛然睁开的双眸中,一时闪神。
“怎么默认了?”见杜青不肯开口,朱恪忽然玩心大起,想要逗一逗这个每日都正经兮兮的杜青。他伸出手刚想往杜青的胸前探去,杜青就低下头道,“皇上也许最近要有大动作。”杜青此话一出,犹如一盆冷水将朱恪所有的心思都给浇灭了,他冷着脸坐了起来。
“你这话,从何说起?”朱恪刚对杜青放下的戒备心即刻又都全副武装起来,难道她真的是皇上派来的眼线来试探他的?
“昨日,咱们进宫的时候,遇见我父亲,他说皇上是因为要对西北用兵才招他进宫的。不知道,你注意了没有,我父亲虽然也是武将可是他擅长的并不是马战。西北地处荒漠草原,那里的战士骁勇善战,一直以来都是皇家的亲兵与他们作战。可还是这一次皇上并没有召见亲王,而是召见了不善马战的我父亲,可见朝中的任命又将是一次大的调整。”虽然明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刻说朝政,定会引来猜忌,但是也好过,朱恪调戏自己的尴尬。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对朝中的事情这样了如指掌?”朱恪的再一次警惕起来,自己差一点就被这个女人给骗了,忘了她身上还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有,现在中土与安息的关系敏感,你身为荣国公的女儿却和安息王子是异母的姐弟。你就不怕本王到皇上那里参你和荣国公一本,说你们勾结外族意图谋反吗?”
杜青这才想起来,天涯还给她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就算现在自己和朱恪说明了天涯并不是安息的王子,但是北定王府里的那群莺莺燕燕也不会封口的,现下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王爷若是这么做了,那就正好陷入了皇上的圈套了。”杜青,现在只能赌一把了,若是自己猜中了皇上和太后的心思,那么这个中土的侧妃自己还能安稳的坐上几日,若是棋差一招,自己就只能流亡天下了。
“圈套?什么圈套?”一直以来围绕在杜青身上的谜团逐渐的清晰了,虽然自己对于她是不是一个单纯的人依然不在乎了,但是她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确实是事关生死的。
“王爷难道就不奇怪,这皇上的兄弟何其多,太后和皇上想要给我找一个乘龙快婿又有什么难的呢?为什么偏偏要一个不愿意娶我的你呢?”这个当然是了然道长的功劳了,自己现在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借用一下而已。
“愿闻其详。”说到底这也是自己一直以来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自己在此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杜青的存在。
好吧,上钩了吗?“那是因为皇上要借王爷的手除掉我父亲,或者借用我父亲的手除掉王爷。”
“借我的手除掉老国公?”朱恪似乎有些明白其中的缘由,但是他好奇的是为什么杜青会深知这其中的政治斗争,又为什么会告诉他?
“王爷从小就在深宫中长大,难道还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吗啊?皇上刚刚继位,根基尚未稳固,自然要拉拢朝臣。可是最重要的兵权却在先帝在位时三分天下,皇上、我爹和南疆将军各占一份。而王爷是后起之秀,先帝在时就曾经有人起过易储的念头,皇上自然对王爷百般忌惮,时刻想除之而后快。而我爹是前朝的重臣,说话办事与新皇总有些偏差,皇上自是不喜。这一次,借用赐婚,是想达到一箭双雕的效果。身为荣国公的嫡女却要嫁给王爷为妾,一方面是为了羞辱我父亲,另一方面也不过在警告他,就算他再劳苦功高也不过是臣而已。”
“那为什么又偏偏是你呢?”就算这些全是事实,但是为什么又偏偏是杜青呢?
“我出嫁的第二天,荣国军营里就有一个大的人事变动,就是我爹的副将被调到皇家的骁骑营去了,王爷可知此事?”杜青准备真真假假的告知朱恪一些事情,免得日后自己败露不好解释。
“知道,这在军中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调动。这又与你有什么干系?”杜青越说,朱恪就越觉得这个女子深不可测。这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他居然都知道。
“当然有关。一直以来所有的人都认为我爹不重视我,其实这是一个假象。我是我爹唯一的嫡出女儿,他若不重视我,我早就在府里悄无声息的死了。除了我是嫡出女儿这一个原因以外,我还是我父亲的幕僚。”杜青终于看到朱恪难以置信的眼光,她顿了一下,继续道,“没错,就是幕僚。我爹的很多军务大事都由我来安排,甚至一些排兵布阵的事情也会由我来办。这件事情只有我爹和我知道,但是又一次我在绘制作战地图的时候被那个副将看见,我爹方将此事告诉了他。此后,不久,皇上就召见我爹,将我赐婚与你。谁都知道,你在迎娶了太师的女儿之后就昭告天下不再迎娶其他女人。皇上此举一方面旨在打击我父亲另一方面要是你抗旨不尊正好给了他借口治你的罪。”
“但是皇上没有想到我会娶你吗?”
“当然想到了,皇上料想你不会为了这样一点小事就抗旨不尊。但是若是你娶了我,那日后的时间就更好对付你我了。”
“此话怎讲?”朱恪忽然发现杜青看到了许多自己没有看到的地方,她真是一个不凡的女子。
“一来,皇上莫名赐婚你肯定会怀疑我是皇上和太后的探子,自然不会对我温言细语这样一来,自然得罪我爹。二来,你为了我,背弃了对项丝的誓言,天下的人都知道项太师为人心胸狭窄但是却对女儿百依百顺,所以你也会得罪你的这个强大的后盾。再则,皇上知道这后院之争向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戏码,不论是我死还是项丝死,与你都是一个灾难。就算是最后你尽享齐人之福,皇上还可以定你一个勾结重臣结党营私的罪名。到时候你与我父亲就再也难逃其咎了。”
“你将这个看的这样清,为什么还要嫁给我?这不是送死吗?”朱恪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明的女子,宛如初见她一般充满了好奇与惊喜。
“送死?在中土,女人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吗?在荣国府里我若不是拼命去念那些兵书,我父亲又怎么会在意这样的一个我呢?他生气,是因为我被皇上赐给了你,他想在培养一个得心应手的人难上加难。我会来,是因为我知道,以后我无论嫁给谁,都将是一场政治联姻。”当然这场貌似政治联姻的婚姻是自己以后策划的,但是,现在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
“那你怎么解释岳鼓的行为呢?难道也是皇上安排的,想让本王与南疆将军气冲突吗?”就算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的,那这个岳鼓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知道,若是这也是皇上安排的,那也太高明了吧?这样周密的计划若是皇上想出来的,那他就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于是这样冷静,设计这样周密。你我,断然不是他的对手。”至于岳鼓,杜青却是是百思不得其解,以后一定好好调查。
“一定是皇上安排的!”朱恪忽然笃定的道。
“为什么?”
“你这样丑?若不是皇命在身怎么会这样不顾一切的追求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