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香喷喷地吃完面条,肖海自去午睡,看那样子,下午又不去上班了。白雪见桌上的墨碗里还剩了些墨汁,如果不用只怕风干了浪费,干脆把剩下的宣纸裁成小幅,做点练习画也是好的。
日头稍稍偏西,白雪把桌子挪了挪位置,人坐在日头下面晒着,桌面却藏在阴影里,这样既暖和又不刺眼。一拿起毛笔,那种挥洒自如的感觉又来了,信手拈来,小桥流水、飞瀑青松、仕女梅竹,乃至月季牡丹,竟是无一不熟稔。不过,白雪最喜欢的还是山涧幽兰和湖石兰草的布局。
墨尽笔枯,不知不觉两个钟头过去了。放下笔,白雪这才觉得疲累不堪,突然感觉身后有动静,肖海靠在门框上,竟是不知道看了多久。
“吓我一跳!怎么不吭一声儿”白雪笑着嗔怪道。
“看你那么专注,不想打扰你呗!”肖海笑嘻嘻地回应,这才上前随意地打量起那几张画儿,戏谑道,“行啊你!什么时候练就的功夫啊,我居然都是第一回见啊!”
白雪晃悠着脑袋,得意地说道,“我在师范学校的时候什么没学过?书法可是必修课,画画儿嘛,顺便学的。”
“顺便?”肖海看看那些墨迹未干的画儿,摸了摸鼻子,故作惊为天人的模样,笑道,“你这顺便学学的水平可是真够可以的啊!”
白雪乐了,前世今生,要从肖海嘴里听见夸奖自己的话可真不容易呢!“真的?你瞧着还行?”白雪不自信地追问道。
“行!怎么不行!当然行咯!”肖海懒洋洋地声调一起,白雪便知又在开玩笑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发愁道,“画得就算真好又有什么用?又不能换成钱!”
肖海笑了起来,戏谑道,“你还真是个小财迷!随便画两笔就已经想着要变成钱啦!不过嘛……”肖海仔细又瞧了瞧几幅画儿,认真地说道,“挂起来当摆设倒是不错,够格儿了!”
这话已经是很大的夸赞了,白雪美滋滋儿地说道,“好吧,交给你了,找几幅画框给装起来吧,咱家的墙壁可有真迹装饰了!”
哈哈……两人一起大笑。白雪直喊累,便去床上休息了。肖海想着到车间去找个熟识的师傅,寻摸几块现成的材料做几幅画框,便把几张画都收拾好带着。然后才想起来,刚才最先看到的那张墨荷没瞧见,估摸着是刚才一直在那儿一惊一乍的张岚拿去了,看隔壁也不像有人的样子,肖海也不急,只管带着这几张先去。
下到楼梯口,迎面正碰上张岚回来。张岚一看见肖海,连忙笑容满面地迎上来,说道,“哎哟,你们家白雪可真是不得了,一手好丹青!我刚才拿给我老公看呢,正好碰见你们的工会孙主席到食堂吃饭。我老公知道孙主席是个喜欢字画的,就赶紧拿去给他看。谁知道孙主席就说要拿到办公室去好好瞧瞧,回头他自己拿给你。我那会儿正好要出门,就说回来跟你们说一声儿呢。”
“哦,没关系的!白雪随意画画的,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肖海笑呵呵的,很高兴白雪随兴所至画出的画儿还能引起小小的涟漪,已经觉得很有面子了。
“看你说的!”张岚觉得肖海说得太谦虚了,连忙替白雪争辩道,“人家孙主席可是在这方面很厉害的,听说还认识上海美术协会里面的大师级别的人物的!他说好一定就真的是好!”
肖海哪里肯跟她啰嗦这些,连忙打着哈哈儿,敷衍几句便走了。单位里的人肖海还不知道?整天闲得无聊,平时都是掘地三尺找话题的人,一点点小泡泡也能吹成个大气球。
工会孙主席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快退休了,平时最喜欢找人谈话,美其名曰“关心”,与肖海一般年纪的年轻人最怕的就是他这样的,懒怠应酬,嫌啰嗦!
到了组装车间,肖海不急着找人,自己把车间先巡视了一遍,没发现合用的材料,心里便打起了退堂鼓,就往回走了,想着干脆回头送到装裱店去,正儿八经裱起来好了!白雪这几幅画,肖海真心觉得都挺看得入眼的,古色古香地装裱一番,倒是很值得呢!
办公室里反正没事儿,肖海直接往鸳鸯楼走,老远就被人从后面叫住了,正是工会主席孙高亮,肖海只得停下等他。
“孙主席有事儿啊?”肖海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肖海啊!”孙高亮大步赶上来,满脸笑容,手指点着肖海,煞有介事地点头赞道,“你老婆的丹青不错啊!”
“哎哟!您可别夸她!那就是她随手画着玩儿的,她又没有专门学过!最多就是还看得过眼罢了!”肖海嘴上谦虚,被孙高亮这么夸赞老婆,他还是觉得挺有面子的。
“哎,你可别谦虚!”孙高亮知道肖海懒散的性格,赶紧正色道,“说句老实话,我也是半懂不懂的,但是那幅墨荷我真看着觉得有些韵味儿!刚才我特意拿到办公室研究半天了,越看越觉得好!”
肖海再懒散,心眼儿可不懒,一听孙高亮这么喜欢,想想也无所谓,干脆送个顺水人情得了,便说道,“孙主席,您要真喜欢就送给您了!省得我还要送出去给她装裱起来!”肖海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一沓墨稿,“回头她兴趣来了,再画一幅就是了!”
孙高亮赶紧摆手解释道,“我哪能沾你们年轻人的便宜!我是真觉着好,正好又认识一个懂得水墨画儿的大家,我是想跟你们小两口打声招呼,想把你老婆的画儿送去给他看看。”
孙高亮的解释让肖海吃了一惊,没想到老头儿这么认真,难道老婆还真是个被埋没的高手?见孙高亮眼睛已经盯着自己手里的那一沓稿子了,赶紧递给他,笑嘻嘻地说道,“喏,都是她画的,您不嫌弃就都拿去看看好了!”
接过那一沓毛边纸,孙高亮随便扫了几眼,乐呵呵地说,“那我就拿到办公室去慢慢看,没戴老化眼镜看不清楚,回头一起还给你们!”
“行!没问题!”肖海爽快地应承着。
“年轻人!不简单啊!瞧不出啊,年纪轻轻居然是藏龙卧虎之辈啊!”孙高亮高兴地拍着肖海的肩膀絮叨。
肖海懒得虚应,光是笑笑,不说话,孙高亮亲昵地拿手指虚点着他,便捏着一摞画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