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清凉,裹挟着黑夜的朦胧轻轻吹过满山的凤凰花木,飒飒作响,微微翻动的红叶在月光中闪烁跳跃,仿佛也感染了月宫仙子的无尽思念,似火的红色也变得柔和婉约起来。
紫藤架亦如当初一般,繁茂的枝叶将整个架子覆盖,紫色的小花适宜的绽放在枝叶的心间,调皮却不失温柔。
架下一方显旧的红漆小矮桌上,摆着两坛酒,对面坐着的两人,一男一女,皆身着白衣,男的温和中带着洒脱,女子清冷下藏着伤痛。
女子拿起酒坛,喝了一口,望向遥远的天际,星辰忽明忽暗,像自己的心一般迷惘纠葛,她苦笑了笑道:“吟白,已经三年了……”她的声音低低的,言语间有着复杂的苦涩。
吟白朝她温暖的笑了笑:“你说喜欢这里的凤凰花木,每年花开的最灿烂的时候,你都会来这里与我喝酒。”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浅笑了一下,眼神迷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前尘往事。
吟白看她心情低落,轻唤了一句:“羽泽……”,想要和她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喝了一口酒,酒香本馥郁,入口却化作泪一般,咸涩乏味。三年来,他也只见过云羽泽三次,谈话间,却觉得她变化很大,清冷寡言,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温和随意的少女了,唯一不变的是眉间透出的那股坚毅之色,他转过头看了看她,白色衣裙上没有任何其他装饰,更显得冷淡难以靠近,挽月剑也好像被尘封的记忆一般,不知深藏在哪个角落,三年来没再见她用过挽月,苍白的脸色难以抑制从心底泛出的落寞,那年的事,易灵兰与张元杰的离去,吴楚蘅和江少华的消失,他们即使是至交好友,也缄口不提。
云羽泽道:“小凰被灵仙子带走以后,一直在羽灵谷学习灵术,之前去找过她,却被那里的结界阻挡,无法进入,好在那里只是灵术结界,不似女娲结界那般不可突破,近来我找到了破除结界的方法,想明天就动身去羽灵谷,将小凰带出来。”
吟白想到小凰,眼中多了几分明亮,道:“我同你一起去,三年不见,也不知道她变成什么样子了”,他话中带着温柔,有着无尽的思念。
顿了片刻,吟白似是想到了什么,担忧道:“羽泽,你打算一直待在诛天教,做鬼雄的女儿么?”
云羽泽沉吟了片刻道:“我自有自己的打算,吟白你无需担心。”
自那日云羽泽被鬼雄带到了望海楼,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只是盯着张元杰送给她的银簪发呆,整整三个月,没有说一句话,不吃不喝,好在她是修仙之人,除了瘦了很多以外,倒也不影响体质。鬼雄看她每日颓靡,便叫了心腹,如今是诛天教副教主的幽夜,每日照顾她,自己也是从中宽慰,但她却一直不曾有过改善,直到鬼雄跟她说小凰在羽灵谷的事以及极北部的重生之法,或许可以让张元杰死而复生,这才燃起她心中的一丝希望,此后她便去羽灵谷找了小凰一次,却因为结界阻挡,无功而返。回到望海楼以后,她就认鬼雄做了父亲,修习他教的术法,一年后,鬼雄还赠给她一把莹白如玉的长剑,名唤“天曜”,天曜剑长三尺三寸,比一般长剑多出三寸,剑柄镶有三颗东海玉石,剑身轻巧清泠,散发通透莹润的白光,仙灵之气尽显,但是没有人知道剑的来历。
云羽泽寻找小凰,也是想通过她一解心中多年的疑惑,而且去极北之地寻找重生之法,也得有小凰的帮助才成,在知道了如何破除灵术结界之后,她就到了凤凰谷,找到吟白,她深知吟白牵挂小凰,就邀他一起前往羽灵谷,没曾想这次临时起意来到凤凰谷,却也正好赶上凤凰花开的时日,她心中实在不舍这里的灿烂,更多的也是因为这里有着她一生的美好,看到这充满生命之美的凤凰花,她好像看到了曾经那个病愈之后满心以为生命就此可以一直美丽下去的稚气少女。有些事情,在经历过后,就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她于是在这里停了一天,与吟白对饮,偶尔谈古论今,心中也开阔许多,吟白一直以来是最懂得她心的人,与他聊天,更是人生一大乐事。三年来,她纵使与幽夜相处时日更多,但比起吟白,他仿佛是一个站在身后,冷了给她添衣,危险了替她抵挡,而自己却默默****伤口的人。此次出来,他并没有告诉幽夜,一来是不想自己欠他的越来越多,二来也是不想他与自己同行,知道自己此番出去的真正目的,毕竟他是诛天教的副教主,对于他,有些事情,瞒着还是比较好的,也因为这层关系,他们两人之间也多了一道无形的隔阂,幽夜心思敏感,也是知道这层关系的,即使心中难过,但只要是对云羽泽好的,他也会默默承受所有。
鬼雄当初收留幽夜,一是看重他体内的千年雪狐内丹,二来更是看重他敢于承担,坚韧内秀的品质,才会器重于他,将教中讳莫如深的术法教授给他,赠给他世间罕有的黑晶剑,还将他提拔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教主,在龙悔海时许诺撮合他与云羽泽,满心以为只要以云羽泽为诱饵,就可以掌控幽夜,还可以通过他拴住云羽泽,这样自己就能拥有两个能力超群的属下,即使面对天下三大派的顶尖高手,也是胜券在握的,但鬼雄在亲手栽培这个少年的时候,却忘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应当将他培养成一个雄心凌驾于儿女私情之上的鬼雄第二。
云羽泽二人一夜话并不多,只是彼此静静的坐在一起喝酒,各自品尝各自的心事,但两人即使不说,也是心意相通,了解对方的心思。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他们二人互望一眼,吟白温和一笑,放下第十一个空酒坛,道:“走吧,去羽灵谷。”
云羽泽倒是没有喝这么多,一个晚上也只喝了半坛酒,更多的时候是陷入长长的回忆与思考当中,她站起身,抬头看了看远处,凤凰花木在暗亮的清晨中,摇曳身姿,与多年前的那个早晨一样,记得那时,自己心中钦慕已久,却遥远高冷的男子竟将自己温柔的抱在怀中,那时,她觉得,自己整个世界仿佛都被他点亮了,只是当时年纪小,近情情怯。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有些事情,原来在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之后,却是成了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记忆,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自己曾经快乐过。
吟白把谷中的事情交代给思堂之后,便和云羽泽一道,往南边的羽灵谷而去。凤凰谷本是南陲之地,南边最后一个有人烟的地方,就是离黑花谷最近的那个重返镇,而羽灵谷更是在南方之南,人烟全无。
两人行了三个多时辰之后,已经是午后了,暮春的阳光是柔和的,照在身上,更多的是暖意,而没有燥热。空中一白一金两道光芒,瞬间一闪,二人就落到了一个空旷之地,周围野草丛生,不见一只鸟飞过,可能是地方太过荒凉,也可能是这个地方太过诡秘难寻,没有水源食物,一般飞鸟根本飞不过此处,而且也只有道法高深的修仙者,才能一口气飞好几个时辰来到这里。
云羽泽站在前面,对吟白道:“前面就是羽灵谷了,这里有一层灵术结界,寻常人或是寻常妖兽,根本进不去,却不知里面的灵物能不能突破结界外出。”
吟白将金光****驭起,打向前方,金光****在前面三四尺远的地方,忽的停下,瞬间转了个弯,又回到了吟白手中。前面被法器打中的地方渐渐显现出了一个淡青色的光膜,看似透明,却是坚固无比。
吟白道:“这个结界应当是灵尊灵仙子布下的,灵力浑厚,不易破解,羽泽,你有什么办法。”
云羽泽道:“结界虽然破解不了,但是它却不会阻挡灵力充裕的灵物进入。”
吟白沉吟了片刻道:“你是人,我是妖,都不具有灵力,你有什么好方法可以将我们两人变成灵物么?”
云羽泽从怀中掏出白色小瓷瓶,像是装丹药的药瓶,递给吟白,吟白接过瓶子,揭开盖子,朝里头看去,里面装着的不是丹药,而是白色透明的液体,像水一样,却散发着莹莹光亮,吟白见多识广,一看便知,笑道:“是千年三株草”,他话语中带着些惊喜。
云羽泽点头道:“雪山高山草极富灵力,当年去雪山的时候,就见到了很多,有些已经幻化成了瑶草,草心含有绿色荧光,是快要修成的魂魄,前几天,我知道了去羽灵谷的办法之后,就去了一趟雪山,雪山灵力充裕,那里的高山草和天山雪莲吸收了雪山的灵力,应该不比羽灵谷的灵术结界弱,我就想着去找一找,没想到竟是找到了一棵千年的三株草,就把它取了来,它失去雪山灵力支撑,可能一时不能适应,就在我的药瓶里化成了水”
吟白想了想道:“那它的魂魄……”
云羽泽道:“它的魂魄也在药瓶当中,事情办完之后就把它送回雪山,修炼千年,也不容易。”
吟白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这三株草既然有魂魄,那就应当可以化成人形,他温和一笑,道:“你抓它应该也费了不少力吧。”
云羽泽沉默了一下,道:“我们进去吧。”
吟白将三株草还给云羽泽,借着三株草的千年灵力,两人大大方方的就进了羽灵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