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似寒冷利刃一般,将漆黑的天地瞬间割成了片片金色,龙悔海沸腾激扬,似巨大海啸突然迸发,巨浪冲天,龙吟长啸,几欲震破耳膜,这一声比之前的更加凄厉,仿佛积聚全身力量,发出生命的狂吼,庞大无匹的龙身金光闪耀,腾空跃起,龙口大开,体内红光越发耀眼,看起来像是困龙阵法要将这金龙完全收服了,但金龙也不是普通之物,就算命悬一线,亦作困兽之斗,拼力一搏,即使葬身此海,也要让天地众生为之陪葬。
众人全部被这不可逼视的龙神之力吓呆了,凡间世人仰望这条上古神龙,显得如蝼蚁刍狗一般,命如草芥。
金龙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在半空中翻腾扭曲着,刚才还略微发白的天际,现在又重新被乌云笼罩了,电闪如雨,雷鸣不绝,风云突变,天地震颤,忽然,他调转身躯,巨大无比的龙头喷着血红色的云雾之气,朝离它最近的云羽泽怒啸而去,迅猛如电,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金龙转眼间就闪到了她的身前。
云羽泽也不是泛泛之辈,右手一招,挽月剑唰唰几下,白光如玉,亮如星辰,于电石火光之际横档在了她身前,金龙一见这法宝之光,更加恼怒,龙尾一摆,巨大的龙头顺势劈下,无与伦比的巨大力道将迅猛的海水也给震退了好几丈远,云羽泽脸色刷白,紧咬着牙关,奋力抵挡,只片刻,她嘴角就流出了汩汩殷红的血来,身子也被生生的压坐在了地上。
离得较远的幽夜与吴楚蘅全都脸色发白,祭起仙剑,疾驰而去,但已是救援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龙首渐渐压下……
云羽泽艰难的转过头,对身旁的张元杰大声道:“七师兄,你快走啊。”
张元杰的惊呼声还在嗓子里,眼前这一幕却是间不容发的出现了,在这个生死攸关的危难之际,小师妹处在风口浪尖,以自己一人之力,抵挡不可斜视的金龙神力,如以卵击石,蚍蜉撼树,明知性命难保,却还叫自己赶紧离开,张元杰又急切又感动,脸色似乎又黑了几许,他看着眼前这张清丽绝美的容颜,鲜红的血划过她苍白的几近透明的脸庞,在夜色中显得凄美无双,如梨花带雨,芙蓉泣露,这抹夜夜出现在梦中的浅蓝身影,如最出尘美丽的仙子,闪耀天地苍穹……
金白之光在他眼中迅疾流转,似有从未有过的光芒在透明的眸中闪耀,比宝石更加夺目,好像来自灵魂深处的力量一般,此刻,他的心汹涌澎湃,体内热血沸腾,好像有什么要冲破禁锢的身躯,喷薄而出……
你知道吗,我只想每天都能看见你就心满意足了;
你知道吗,农庄的胡杨树下,你为我轻轻拂去落雪,那是我一生最快乐的记忆;
你知道吗,我多想能和从前一样与你一起去玉池峰采药,哪怕就一次……
那个青色的身影,那个无惧无畏的少年,如赴死的英雄,一如悲愤的勇士,扑在了心爱女子的身前,拼劲全力将她推出了龙潭虎穴之地……
“不要啊……”
此刻,仿佛时光也停了那么一刻,天地静默,苍穹无声,死寂寒冷的龙悔海畔只有这一声来自深心处的凄然娇喝声,惊醒了黑夜幽冥,惊退了百鬼魂魔,回荡在每个不知名的黑暗深处……
张元杰内力尽失,驾驭不了清悦长剑,徒手抵挡,龙首压下,他七窍登时便流出了浓黑血液,沉寂的夜色里,只听得“咔咔咔”的骨骼碎裂声,不消片刻,他脸上就布满了鲜血,整个身子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触目惊心。
金龙仿佛还没有息怒,身躯一摆,龙首再次压下,云羽泽身负重伤,躺在不远处的沙地上,挽月长剑失去光芒,静静地躺在她的身侧,陪伴着主人,而此刻,她只觉得天地皆是虚无,危险也已不复存在,只有眼前的七师兄是这个世间的唯一,她面无表情,挣扎着朝他爬去。
就在此时,离得较远的吴楚蘅与幽夜也赶到了,一把将云羽泽与张元杰拉出,而鬼雄也闪身疾道,腾在半空,复念法诀,红光渐盛,将金龙尽数淹没,此时的神龙也终于消耗掉了所有的力量,身子一僵,从半空中直直坠落下来,跌入海中,惊起一片通天巨浪。
海浪惊起无数浪花,如暴雨一般鞭落而下,冰凉的海水打在张元杰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将浓黑血色冲刷殆尽,露出了那张一如六年前一样憨厚淳朴的脸庞,云羽泽面无表情,强撑着身子,静静的坐在他的身旁,伸出白皙的手,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水渍,就像那日在胡杨树下,替他扫落雪花一般,安静温柔。
吴楚蘅从怀里掏出青色药丸,俯下身子,塞入了他的口中,随即轻拿起的左腕,诊断了一番,他的手忽的一僵,脸色登时发白,将他的手又轻轻放回了远处,低声道:“七师弟他……去了……”
“滴答……”
两滴冰凉的清泪映着沧桑无奈,无声落下,滴在张元杰紧捏成拳的手背上,好像在拼命保护着手中的什么东西一般,她忽的一愣,轻抬起他的手,将手中之物取了下来。
一支纤巧精致的簪子在夜色中闪着微微银白光芒,银簪一端雕着两朵菊花,雅致灵动,花心处简单娟秀的镶着一颗浅蓝色的玉石,晶莹剔透,如微菊上如水般的眼眸,亦如银簪的纯洁胜雪的灵魂……
云羽泽身子轻轻颤抖着,紧咬贝齿,泪如泉涌,哑然道:“我答应你,我说过,等你最后一次把簪子送给我的时候,我一定收下,我现在已经答应你了,你听到了没有,你回答我啊……七师兄……我答应你了,你听到没有啊……”,此时,她怀中的玉笛却是在不经意间,闪过一道微弱的碧绿光芒。
吴楚蘅眉头紧皱,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走到易灵兰的尸身旁,从袖中掏出一块刻着龙纹的和田玉,放入了她的怀中,驻足了片刻,方才转身离开,走到江少华一旁,掏出一粒青色药丸,道:“少华,先把瑶露丹服了,等找到僻静处,孤再帮你驱毒。”
江少华迟疑了一下,道:“瑶露丹一共才五颗,我要是服了,那就只剩下一颗了,你还是留着吧,我道行高,这点毒还毒不死我。”
吴楚蘅眉头紧皱,沉默了下来,江少华知他此刻如身陷泥沼,进退两难,又牵挂云羽泽还有石脉诸多师弟,随即洒然一笑,拿起瑶露丹放入了口中,道:“我从来就不把你当做幽煞族王,只当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自从十年前你救了我之后,我就一直跟随着你,帮你寻找五大灵器,也为报恩,更为你我兄弟情义,你是一族之王,国家与子民是你的天平至上,政治理念是你的最高原则,我能理解,相信羽泽同样会理解的。”
吴楚蘅淡淡笑了笑,道:“孤从来就不后悔,只是有太多的遗憾。”
江少华沉吟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吴楚蘅转过身子,看向幽深天际,道:“孤来济仙门的目的一为寻找碧云珠,二为寻得长生药,眼下都已有所进展,虚祎大祭司前先日子传来快报,说已有水云鼎的消息,孤会尽快前往。”
“哦”?江少华疑道:“这么快就有水云鼎的消息了,那我与你一同前去”,他顿了顿,道:“那羽泽她……眼下如何是好,她体内的万妖内丹已经公诸于众了,正道之中是再也容不下她了,那……”
吴楚蘅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下,看向云羽泽,只见她瘦弱的身子,软坐在沙地上,紧紧握着银簪,怔怔的看着张元杰,而她身后的幽夜此刻也已经俯下身子,轻揽着她柔弱无骨的肩,低声道:“羽泽,逝者已矣,他也不希望你为她如此失魂落魄。”
不远处的鬼雄,轻叹了一声,道:“幽夜,把她带回去。”
幽夜怔了一下,随即伸出右掌,打在她的后颈上,将昏迷的云羽泽抱了起来,跟着鬼雄与天魔等人,转身离开了龙悔海滩。
江少华忽的一急,道:“他们要把羽泽带回诛天教?”
吴楚蘅身子动了一下,思忖了片刻,道:“眼下,这是她最好的去处了,鬼雄一直都很器重她,况且……”他苦笑了一下接着道:“有人做的比我更好,对她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江少华眉头微皱,道:“你们两人真的不能重修旧好了”,他顿了顿,忽的一笑,叹了口气道:“我还一直以为我最好的兄弟能和我最喜爱的小师妹结合,嘿嘿,晚上做梦都想着能喝上你们的喜酒……”他笑着摇了摇头,道:“罢了,姻缘之事,向来只讲究缘分,强求不得,不过,这个美好愿望我还是会深藏在心底的,就当好酒酿着,时间越长越醇香,你说呢,楚蘅?”
吴楚蘅淡淡一笑,望着云羽泽离去的身影,道:“她快乐,孤便了无遗憾了。”
他们二人走到易江风身前,拱手恭敬道:“师傅,弟子不肖,枉费您的一片栽培之心,日后有机会,定当舍命报答,众位师弟,告辞了”,说罢,赤光一闪,载着江少华飞向了漆黑天际。
易江风望着如墨般的遥远苍穹,望着那渐渐消失的赤色光芒,哼了一声道:“不肖之徒,日后有机会,我定当让你们死在我的手中。”
白玉泉笑哼一声道:“别嘴硬了,你的心思全在这张苦瓜脸上写着呢,我们还是好好运功,解了毒再说。”
“……”
海风夹带着晨曦的清爽之气,悄悄吹过远处的树林,沙沙作响,仿佛在轻轻吟唱曾经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