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
云羽泽慢慢的睁开了眼,只见一张尖嘴,两只圆圆的眼睛,在她面前滴溜溜的转。
“小黄……”,她连忙起身,笑着抱起那只松鼠,把脸靠在它光滑鲜亮的大尾巴上蹭了蹭,小黄也高兴的“吱吱”叫着。
她抬头看了看周围,这是一间普通的客房,几张松木桌椅,上有茶壶水杯,一扇方形小窗,几缕温和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对面墙上的一副画上,画中只简单的写了个“济”字,整个房间看起来简单古朴,大方无华。
胸前还有些隐隐的疼痛,她低头摸了摸伤口,眼中流露出伤心的神色,之前发生的事,一件一件,在心头一一掠过。
窗外,阳光柔和温暖,鸟鸣清幽,可她的心却是冰冷至极。
她不禁咬了咬唇,低声难过的叫道:“师傅……”
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便想出去透透,刚把手撑到床上,准备起来的时候,她好像感觉右手边压到了一个硬邦邦,凉丝丝的东西,她转过头去一看,原来是那支翠绿的短笛,想来是师傅用这个把她打出了洞口,救了她一命。
短笛静默,无曲无音,仿佛知道故人已逝,忧伤已缠住了每一个音孔。
她看了许久,哀伤的眼中忽的闪过一丝毅然,她咬了咬牙,小心翼翼的用袖子擦了擦,才放进了怀里,起身穿起鞋,朝门口走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明亮的光线扑面而来,她不禁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下才走出门外。与那房间一样的屋子竟有一整排,看不到尽头,并且每间房子前面都种着一棵大树,树干有两人合抱般粗壮,白墙黛瓦,枝影斜照,屋前有草丛几许,几朵粉色小花含露绽放。
她不禁哇了一声,自己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多好看的房子,阳光融入了她的眼眸中,看起来晶光闪烁,神采熠熠。
小黄也禁不住高兴起来,光滑柔亮的大尾巴一甩,便从她的肩头窜到了一棵高大的不知名的树上,不一会儿,又窜到了另外一棵树上,“吱吱”的叫个不停。
“你醒啦”,背后传来一句甜美的声音,云羽泽转过身去,一个身穿淡紫色衣裳的年轻女子正笑着看向她。
云羽泽看着她如花的笑靥,也笑着点了点头。
年轻女子道:“这里是济仙门,是易师叔将你从雾言山救回来的……”
那女子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云羽泽忽然如惊弓之鸟般的跑了出去,然后好像意识到什么,又停下来,低头看看自己脚下,又看看她脚底,满心疑惑的望着她。
年轻女子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你别怕,你就当这是一般的路走就好了”。
云羽泽从没见过这样的路,当真吓了一跳,不像是路的路,呈淡淡的琥珀色,透明几净,踩上去硬邦邦的,竟然能荡起圈圈涟漪……
年轻女子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又怕她再受到惊吓,索性给她介绍起济仙门来了。
济仙门与普渡山、万草堂并列为三大名门正派,其中济仙门注重内部养身,即“引天地之灵气化育凡体,人体阴阳与天地阴阳相适应,辅之以丹药,以达长生之效”(注一),因此济仙门人注重道法与炼丹,且丹药中以“露灵丹”闻名中原,此丹要求服用之人道法极高,否则会因为承受不住极强的药性而当场毙命。现如今门中也只有门主广明子一人服用了,据说可活八百岁,与“露灵丹”齐名的还有济仙门的镇山之宝“万剑蛊”,此蛊威力极大,中原人听闻皆谈虎色变,有此宝镇山,那些觊觎长生不老之药的人恐怕也要退避三舍了。
普渡山则是以佛门济世之道,供奉“药师琉璃光如来”,凡体老病死是病,贪嗔痴亦是病,药师佛用日月琉璃光解救世人之苦,普度众生(注二)。
万草堂则注重针药砭石之法,堂中各类丹药汤醴都是方今人们求之不得的仙丹妙药。
济仙门处于中原南部,那里气候湿润,草木蓊郁,奇花异草,奇珍异兽甚多,建在那里,也便于采集药草,而济仙门却是凭空建在半空之中,整体呈圆柱形,南北相去三千里,最底部与附近高峰青邱山的半山腰持平,最顶部却是高耸入云,与天相接。济仙门门下共分五脉,即按五药“草、木、虫、石、谷”划分(注三),各脉负责一药,各有一名掌事,依次为韩草微、秦木香、方如墨、易江风、白玉泉,他们五人也是道法精妙,只差一层境界便可服用“露灵丹”。
济仙门共分为三层,第一层即最高一层“仙居门”是门主广明子和他弟子的住处,也是济仙门门上议事之地,广明子是第一百零六代门主,人称“广明圣医”,第二层“五药门”则是五脉掌事及弟子居住地,也是五脉炼药练功之地,分居在“春(东)夏(东南)长夏(西南)秋(东北)冬(北)”(注三)五角,各角相去几百里,第三层“紫凝门”是各类药草种植地,天下奇物,上至瑶山三株草,下至南海鲛珠,无不尽有,济仙门下的青邱山底部,还有一处密室……
年轻女子道:“你跟我来吧,门主与诸位掌事要见你”。
云羽泽点点头,看了一眼在树上玩得不亦乐乎的小黄,一只大黄尾巴卷到身前肚皮一侧,来回的蹭着鸟窝里的几只雏鸟,“吱吱”的叫个不停。她笑了笑,便回过身子跟在年轻女子身后走去,打算等见过门主以后再回来接它。
阳光和煦,清风如许,蓝天白云,鸟鸣蝶舞,极目处尽是绿色,没有见过的花遍地都是。一种雪青色小花开在一支藤条上,那藤条不用攀岩任何枝干,兀自向上长的,竟比树还要高,千百支藤条并排聚在一起,像是一堵登天的高墙一般,高耸入云,厚重巍峨。
云羽泽看的眼花缭乱,眼睛瞪得一次比一次大,忽然,眼前出现了一片云海,她不禁揉了揉眼睛再看,真的是一片云海,随着柔风摇曳,此起彼伏,像是海上的浪花一般,层层叠叠,波澜壮阔。走到近处,她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种大花开的和西瓜一样大,通体白色,软绵绵的像棉花一般,只见一个身穿绿色衣裳的年轻女子伸手摘掉一小块后,它又瞬间长回去了,云羽泽看的是目瞪口呆,整张脸都写着“不可思议”四个大字。
年轻女子故意放慢脚步等她慢慢欣赏,笑着道:“这里便是第三层,四季如春,你看到的那些雪青色小花叫作雪青藤,白色的叫作云霁,还有前面那些紫色的石头,叫作紫云英,可都是名贵药材呐”。
云羽泽一边不住的点头,一边目不暇接的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花草。
更让她稀奇的是,每隔五步,便有一个白色如玉的大花坛,排在道路的两边,里面都是连做梦也梦不到的奇草,有的长在水里,有的长在泥土里,还有的直接从花盆上长出来,不要任何媒介,云羽泽瞪大了眼珠子看着,那些花草都长的晶莹透亮,好像是用玉雕的一般,周身还泛着淡淡的光芒,上面的露水不时的向空中飞去,像一颗颗珍珠浮在阳光里,折射出七彩光芒,又被一种浑身散发淡紫色光圈的蝴蝶啜饮掉,那蝴蝶如梦幻般,轻拍着透明的羽翼,翩跹飞舞,似在轻轻拨开少女的心扉。
云羽泽掐了掐自己的脸,分明会疼痛,看来不是梦啊……
年轻女子轻笑道:“我们准备去第一层了,你小心,要跟着我”,云羽泽只顾看的出神,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走过一条长长的琥珀路后,便到了一道高大的淡紫色拱门前,门上写着“紫凝门”三个字,出了门,就是一个五尺宽的八卦图阵,周边泛着金色光芒,年轻女子带着云羽泽走上法阵,口念法诀,不消片刻,两人便到了第一层。
“哇”
云羽泽不禁叫道,她愣在原地,看着这仙境般的济仙门,征征出神。
两根高的看不到顶的白玉石柱之间是一道巨大的红色大门,云羽泽仰着头才能看到“济仙门”三个大字赫然挺立,一派威严气象,云羽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年轻女子却视若无睹,没有丝毫惊讶之情,她淡淡的笑着,过了一会儿才叫醒如痴如醉的云羽泽,道:“你没有道法护身,先把这个吃了”。
云羽泽哦了一声,神色木然,两只眼还朝前面直直的看着,看都没看就把药丸塞进了嘴里,也不知道她意识到了没有,说不定此刻随便给她塞个毒药,她也当糖吃了。
刚走进门去,一股寒冷之气扑面而来,云羽泽不禁打了个寒颤,不一会儿,体内便有一股暖流游遍全身,一下子就不怕冷了,想必是那药丸起了作用。
这第一层竟是白茫茫的一片冬雪景象,雪花飘飘洒洒,随风轻扬,仿佛也在低声诉说着这里古老的传奇。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周围云雾缭绕,中心一个巨大的雕像,像一座山般的耸立在中心水池中央,五道喷泉喷出巨大的浪花,在周边形成一大片水雾,像瀑布从九天倾泻而下,无比壮观,那雕像也一派威严之气,让人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年轻女子看着她惊讶的表情,道:“那是神农雕像,神农尝百草,医道始创。”
云羽泽一脸崇敬之色,不禁鞠躬拜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去。
广场上都是身穿白衣的年轻弟子,正在练习道法,道法歌诀,不绝于耳。
半个时辰后,她们便到了广场边缘,连接广场尽头的都是长长的迂形回廊,无墩无柱,凭空建造,脚下是一片云海雾松,松涛起伏,诉不尽的苍松古谣,如从天际传来的黄钟大吕之声,神圣宏大。长廊看不到尽头,不知道通向哪里,年轻女子带着她走上了最中间的那条长廊。
长廊尽头,苍松古木,悬崖绝壁之中,殿宇雄伟,一排仙鹤悠闲飞过,让人心胸顿时开阔起来,飘在半空的梅林,散发淡淡梅香,云羽泽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
年轻女子道:“到了,前面就是仙居门正殿‘广清殿’了,我们进去吧”。只见年轻女子口念法诀,地上出现一个八卦图阵,两人便到了仙居门门前。
注一:《黄帝内经》第一篇“上古天真论”中记载:“上古之人,其知道者,发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劳作,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
注二:《药师经》:药师琉璃光如来,手持柯子枝,用日月琉璃光,救治世人疾苦。
注三:《神农本草经》中“神农本草经序”有曰:“康成周礼有注,亦曰:五药,草、木、虫、食、谷也。
注四:《黄帝内经》中有载“人之脉平,应天地时节,分春、夏、长夏、秋、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