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白拨开树丛灌木,借着昏暗的天色,看见里面躺着一个年轻男子,已然昏迷,胸前大片的鲜红血迹,很是显眼,见他手中还紧握着一把三尺长剑,微微发出黄色光芒,一看便知是仙家异宝,便道:“他是你们济仙门的人。”
云羽泽脸色一惊,连忙将他扶起,摁住他左腕的桡动脉,眉头微蹙,道:“还好没有伤到脏腑”,她看向吟白,疑惑道:“你见过他?”
吟白笑道:“不是说,在你们来这里之前,还有一个叫作楚云飞的……”
“楚师兄”?云羽泽不禁呀道,连忙解下腰上的一个紫色锦袋,倒出几粒黄色药丸,塞到了他的嘴里,随后便在山脚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替他运功疗伤。
吟白似乎很不喜欢此人,见云羽泽安顿好了,便先行离开,去找小凰了。
天色微微发白,云羽泽从屋子里走出来,虽一脸疲惫,但眉间却是放松不少,她不禁暗道:“能将楚师兄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输一晚上真气也值得”。
许是太累了,她见门前有两三级台阶,想都没想,便一屁股坐下了,台阶旁,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层层叠叠的碧绿翠叶遮住晨曦之光,洒下一大片绿荫,她双手托着腮帮,透过树顶,望着被枝叶分割成的细碎蓝天,好像世间最纯净天然的蓝宝石一般。
“玉……衡……楼兰夫人……”,云羽泽双眼紧闭,却是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梦中竟看到从玉笛之中走出来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抓着自己的后肩,要自己救她出来。
她猛然惊醒,额上全是汗珠,长长的舒了口气之后,才发现真的有人在拍她的后肩,她连忙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身长七尺的男子玉立在金色的朝阳之中,剑眉朗目,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却遮掩不了他的丰神俊朗之气。
原是昨晚那人已经苏醒过来了,云羽泽脸色一喜,行礼道:“我是济仙门石脉的云羽泽,不知你是不是楚云飞楚师兄?”
那男子迅疾的打量了云羽泽一番,拱手笑道:“原来是云师妹,师兄在此谢过师妹的救命之恩了,只是不知这里是哪里?”
云羽泽笑道:“这里是执念山山脚下的客栈,不知楚师兄感觉如何,能否御剑回门?”
楚云飞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道:“看来黑花谷一事,云师妹定是处理妥当了,对了,怎么不见吴师弟与冷师妹?”
当中事情繁复,还涉及到玉笛与内丹一事,云羽泽不禁眉头微蹙,沉吟道:“嗯……此间之事千头万绪,我会慢慢与楚师兄讲明。”
楚云飞眼光锐利,看她神色迟疑,闪烁其词,必是想隐瞒什么,且关于云羽泽在医道会试上的事,他也有有所耳闻,各种念头忽然如千军万马般涌来,当下他只笑道:“好,那我们边走边说。”
刚要动身,却见空中闪过一道碧绿光芒,小凰乐呵呵的拉着云羽泽的手臂,道:“姐姐,吟白让我跟姐姐说,嗯……送姐姐千里,终要一别,叫姐姐自己多保重,嗯……他还说,他一定还会跟姐姐再见面的。”
楚云飞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心下疑惑,不见她运用法宝,却能凌空飞行,身上不带妖气,便不是妖,以自己的修为,竟看不出她的来历,他按压这许多念头,笑道:“云师妹,这位姑娘是……”
“我叫小凰啊,你叫什么呢”,小凰还没等云羽泽开口,便先蹦到了他的面前。
楚云飞刚要拱手说话,又被小凰截道:“你叫姐姐师妹,那你一定也是济仙门的人咯”,她忽的甜笑着,拉起他的手臂,道:“嘻嘻……大哥哥,你身上一定有银子吧,姐姐没钱了,我跟她都省吃俭用许多天了,你带我们去买好吃的吧。”
楚云飞被这没来由的一下,弄得是一脸的诧异,尴尬的笑道:“哦……额……有。”
云羽泽站在一旁,却是后背都要汗湿了,见楚云飞没有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教育人的话,不由得松了口气,干笑道:“嗯……小凰妹妹不太懂事,额,还请楚师兄不要见怪。”
楚云飞摇了摇头,笑道:“看来小凰姑娘是个食道行家,我倒是知道几家酒楼,等一下回去的时候,正好可以带姑娘去品尝一番。”
小凰早已是乐的蹦跳不已,拉上云羽泽道:“姐姐,那我们现在就走。”
云羽泽召来挽月长剑,道:“楚师兄,我们走吧。”
楚云飞看见她的仙剑,脸上不由得一怔,但很快又恢复原样,祭起“黄炎”长剑,当空先行。
由于楚云飞伤势没有完全康复,三人速度不快,御剑飞行了三天三夜,也没有到达重返镇,小凰却是饿的不行了,一路上,都是东张西望,可这穷乡僻壤,除了山还是山,根本见不到一个人影,鬼影倒是见了不少,忽的,她眼前一亮,绿影在空中一闪,便落到了一个农家院落之中。
他们两人也只好跟着匆匆着地,云羽泽道:“楚师兄,你伤势未愈,我们不如在这里先安顿一晚吧。”
楚云飞神色凝重,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方圆几百里都没有见到一处人烟,突然在这里冒出一户农家,他不禁心生警惕,但又确实看不出什么可疑之处,便点头道:“只好这样了。”
夕阳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金色,无数镶着金边的白云呈鱼鳞状,布满了整片晴空,极是好看,几只画眉鸟站在农家院落外围的一圈竹篱笆上,悠闲的梳着羽毛,院内左侧有一口黑色大缸,黑漆剥落,缸口处也缺了好几个口,只有底部盛着少许清水,萧条的倒映着后侧破烂透风的茅草屋。
小凰早已经按捺不住了,门都没敲(其实也没有门,就是一块麻布挡着),破布而入,喊道:“有吃的吗?”
云羽泽一脸无语的冲了进去,一股恶臭腐烂的味道当先涌入鼻中,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适应了一下后,才抬眼随意的看了看四周,屋内昏暗无光,只一侧墙上一个稍大的破洞处,射进来一道光线,照在里侧一张草垛堆砌的床,上面似乎蜷缩着一个形体瘦小的人,小凰面带恐惧之色,忙靠近云羽泽,道:“姐姐,那里好像有个人。”
楚云飞朝云羽泽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先去,他祭起黄炎剑,借着微亮的黄色光芒,朝床边缓步而去。
云羽泽不禁也跟着朝床边走去,床上的那一幕,却着实让她吃了一惊,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双目紧闭,面部痛苦的扭曲起来,衣裳破烂,脸上及没有被衣服遮盖的皮肤上全部溃烂,流出黄色浓稠液体,惨不忍睹,她脸色苍白,不禁下意识的抓住了楚云飞的手臂,见他安慰似得看了自己一眼,才渐渐恢复过来,道:“他还活着吗?”
楚云飞将手摁在他的颈部,转过身子,脸色凝重,道:“还有气息,不过”,他窒了一下,摇头道:“他得了梅花疮,治不好了”,说罢便出了屋外。
云羽泽的心不禁一阵刺痛,她紧咬嘴唇,童年记忆不禁掠过心头,短暂的生命就要这样完结了吗,她眼中忽的闪过一丝刚毅,手呈兰花指,交叉于胸前,两点蓝光如火焰一般立在她的手心处,只见她口念法诀,蓝光兀自从空中划过,便进入了男孩的身体当中,片刻后,男孩的眉头便舒展开了,似乎不再那么痛苦。
她走出屋外,天色已经黑了,楚云飞与小凰坐在草地上聊着天,她立在远处,抬头望去,天际如墨,无月无星,凉风徐徐吹来,恐怕今夜就要变天了吧。
楚云飞走到她一侧,道:“云师妹施用护体之术,是想让他少受些病痛折磨吧。”
云羽泽点头道:“小时候我也是这般病痛缠身,让楚师兄见笑了。”
楚云飞见她心思单纯质朴,不由得少了几分猜疑之心,道:“你手中这把挽月仙剑是用极北的万年冰晶打造,很是适合师妹你极寒的体质道法,且剑柄处的‘玉魄晶石’也实属罕见之物,它恰好具有抵挡寒气侵入脏腑心脉之效,呵呵,师妹真是极具造化,这两样神物结合在一起,像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一般,易师叔当真是器重云师妹你啊。”
云羽泽身子忽的一震,心中渐渐泛起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不禁暗道“是三师兄特意为我准备的吗?”
“云师妹……”
云羽泽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哦,对了,楚师兄,你那天怎么会浑身是血,躺在执念山山峰上的?”
楚云飞脸色微变,沉吟了片刻,道:“我给门主发过最后一道书信之后,便独自潜进了黑花谷,在密林之中见到一只幻化成人的银狼捕捉妖兽内丹,便一直跟踪与他,去到一处酷热难耐之地,行踪暴露,那地有机关,我便着了道,被他打伤后,再醒来就见到你了。”
云羽泽心不由得一惊,刚要说话,远处似乎传来异样的动静。
“有人”,楚云飞正色道,说罢,便叫醒已经熟睡的小凰,三人潜在了屋外的丛林之中。
周围一片漆黑,看不见人影,云羽泽趴在丛林中,只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慢慢朝这边走来,他们手中没有带灯具,似乎也是不想被他人发现。
其中一个妇人的声音,抱怨道:“早就说了要把这个死人带走的,你偏说不要,一个大男人,还嫌什么太丑太脏,人验不就是要这些半条命的吗,现在倒好,他父母死了,我们又要来一趟,不知道会不会染上晦气,哎呀,不行,我回去可得好好洗个十遍八遍的。”
那男子道:“你说,堂主是不是吃错药了呀,小姐早就没救……”
“你闭嘴吧,小心被别人听见,这话要是传到了主上的耳朵里,你就等着被剥皮抽筋吧,哼,不过,你死了倒好,我一个人乐得逍遥。”
“切,你得了吧,就你这样,除了我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你叉走,谁还敢呐,哎呀,不是不是,我错了,是您这朵鲜花,插在了我这坨牛粪上……”
……
云羽泽见他们进了茅屋之中,将那孩子带走,心中不禁一紧,握住挽月长剑,楚云飞见她神色微带愤怒,忙抓住她的手臂,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却没有注意到小凰,已经从草丛之中跳起来,大喊道:“不许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