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绚烂的光芒逐渐消散,乌云褪尽,露出一片灿烂的阳光,照射在云羽泽几乎寸寸碎裂的身体上,若不是她修为较高,再加上有万妖内丹护体,恐怕早已经死了不下千次了,她只感到身上忽然轻松许多,就是筋疲力尽,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力气,连眼皮都抬不起了,而身前的玉笛也恢复如初,随着她一起缓缓坠落在地,御灵镯却是飞到了神像的头顶,银白光芒笼罩在她周身,好像在守护主人一般。
一朵如馨黑花渐渐从石像头顶浮起,散发出莲花状般的五色光芒,金赤蓝绿紫,如绝世的美玉,熠熠生辉,牢洞中的那人身子一抖,似乎很是激动,连眼角都微微抽动,他仰着脸,深深的望着那朵黑花,一如初见时的那般,在他眼前渐次开放,美丽绝伦,御灵镯似受到召唤,飞到了黑花花心处,戴在了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腕上,一个绝世出尘的女子渐渐浮现,半空之中,她身着黑色纱裙,端庄的容颜上还氤氲着一股神圣之气,令人顿生渺小之心,只是,一双看似云淡风轻的眼眸深底,还深藏着几许不为人知的忧伤。
巫咸匍匐在地,重重的磕头,不停的喊着:“娘娘……娘娘……巫咸有错……巫咸有错啊……”
黑花神静静的俯瞰着整个黑花谷,这片让她守护了千年的土地,缄默无言,许久,才微微叹息道:“我只是一个被时光遗弃的人,站在岁月的长河中,遗世独立,却永远望不到尽头,巫咸,你没有错,众生也皆无错,错的只是光阴流转,一念执着,人界本是适者生存,六道轮回,循环往复,女娲遗命,我自当遵从,万千子民,我虽不能守护万年,却也希望他们去业障,聚和乐……”
她望了一眼牢洞中的那个男子,眼中尽是忧伤,神色却是刚毅决绝,她缓缓落在主殿中,站在了那个男子的面前,道:“九玄,是时候了结你我之间的夙缘了。”
九玄只是静静的凝望着她,千万个日子里,深深思念的容颜,此刻近在咫尺,他不禁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庞,可是指尖划过她脸颊之时,竟毫无触碰之感,像是一个美丽的幻境一般,他手不由的一僵,嘶哑道:“如儿,跟我走……”
五百年前
菩提山上一代方丈相无大师,游历四方,在极西之地无继渊抓获一只浑身携带瘴毒的妖兽,将其震在佛门异宝无光金钵之内,却不想,这妖兽是上古洪荒遗种—九玄,妖力强大,即使有佛门箴言压制,可毒气依然外延,相无发觉自己中毒之后,连忙起身赶往菩提山,三天后,途径黑花谷,却不想剧毒已侵入心脉,七窍流血而亡,金钵没有了他的佛法控制,金光消散,妖兽便趁机逃了出来,栖身黑花谷,致使执念山子民全部中毒身亡。
巫即与巫咸连忙将此事禀报在古溶洞中修身的黑花神娘娘,黑花神得知此事,惊异不已,当时便出了古溶洞,寻觅妖兽踪迹。
黑花神本是清气所造,出洞后,频频遭浊气侵染,已危在旦夕,但是为了执念山全部子民,她凭着信念,最后在一处岩洞内找到了九玄,一番打斗后,却是以黑花神战败告终,她也被打回原形,幻化成如馨黑花植在了洞中,九玄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千年前,他也曾见过这种黑花,没想到竟还能再见,他便用自身妖力,全力呵护与她,半年后,如馨黑花得到滋养,重新幻化成人,九玄欣喜不已,却已是对她起了仰慕之情,黑花神知道以自己能力,绝对压制不住他,便假装寄情于他,两人共度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黑花神寂寞千年,这段欢乐的日子,也不禁使她红尘心动,深深恋上了这只九玄妖兽,但她是南疆一番守护,女娲嘱托,她定要遵守,思来想去,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她将九玄带去了连城山脉的牢洞中,靠上古火精镇压,黑花神将其锁在洞内,取其内丹,加之销毁,九玄便不再携带瘴毒了,而黑花神却已染毒,知道自己性命将不久矣,于是,她斩断情丝,回到执念山,用自身精血救活子民,而她自身魂魄,从此以后便被禁锢在了神像之中,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时光,仿佛久久凝固……
“娘娘……”巫咸忽的歇斯底里的喊道。
没有一丝风声,一句鸟鸣,周围异常的寂静,云羽泽努力的转过脸,却看见黑花神手执大放五彩光芒的御灵镯,生生穿过九玄的身体,而他,僵在原地,片刻后,交融在一起的身体,竟同时幻化成淡绿色荧光,随风而逝……
“轰隆”一声巨响,却是那座高大庄严的神像轰然倒塌,而御灵镯失去主人召唤,“叮铃”一声,坠落在地。
云羽泽身体突然恢复如初,她连忙站起身子,闪到巫即身旁,提气给他运功疗伤,巫即眼神绝望,空洞无神,他无力的摆了摆手,道:“没有用了,你把御灵镯拿来,我帮你解开这玉笛中的秘密……”
吟白扶着他瘦弱的身子,眼中竟留下泪来。
云羽泽怔了一下,紧咬嘴唇,两指并拢,稍念法诀,御灵镯便破空而来,原是银镯在她身边呆的久了,也能被她自由召唤,巫即勉强坐直身子,身体却是抖得厉害,他紧闭双眼,口念咒文,御灵镯银光又现,腾在半空,而地上的玉笛也发出碧绿光芒。
巫即“噗”的一口鲜血,喷在银镯之上,竟被全部吸进去了,玉笛在空中抖动不已,好像禁锢在当中的魂灵想要冲破枷锁一般,忽然,巫即脸色大变,剧烈颤抖的手,指着玉笛,惊道:“玉……衡……”
云羽泽看他错愕的神情,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她感觉背后好像被什么东西轻拍了一下,但是极其微弱,再加上巫即濒临垂死,她便没有在意,只是不停的帮他运功疗伤,但是已然回天无力了。
巫即提着最后一口气,紧紧抓住云羽泽,道:“帮……黑……花……谷……”,话音刚落,他的头便歪向一侧,气绝身亡。
“大祭司……”云羽泽大声喊道,额上已是大汗淋漓,却还不停的将自身真气输给他。
吟白拉住她,脸色苍白,面无表情,低声道:“没用了,让他安息吧”,说罢,便召来七弦古琴,置于他的身侧,嘶哑道:“爹,娘亲说她从不后悔,你放心走吧。”
云羽泽脸上一阵惊异,却是没想到,巫即竟然是吟白的父亲,她猛地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他憔悴却坚强的脸色,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他强忍着巨大的痛楚,缓缓的收拾亲人的遗骸,小凰早已是满脸泪痕,跟在吟白一旁,呜呜的哭泣着。
巫咸摇摇晃晃的走过来,老泪纵横,跪在巫即的尸身旁,久久凝望,云羽泽忿然的看着他,手中长剑泛起微微白光,还没等她动手,巫咸却忽的将玉骨祭起,直直的插入了自己的胸膛之中,与巫即倒在一处,云羽泽木然的望着他,胸前涌出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冰冷缄默的石地上,却没有渗入进去,在夕阳的照耀下,发出夺目的赤光,好像在深深依恋昔日的兄弟之情……欣时,对酒当歌,悲时,快意对决……
……
云羽泽立在执念山山峰顶端,夕阳渐下,鸟归离巢,晚风拂过山头,轻轻吹起她的发尾,凌乱绵长,如世间情仇,斩不尽,理还乱……
她脑子里尽是黑花神与妖兽共死的画面,原来妖兽竟也如此痴情,可是为什么斩妖除魔却是正道所为呢?她不禁紧闭双眼,深深吸了口气,希望凉风可以将她杂乱的心念冷却下来……
“一定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师傅的教诲怎会有错,是自己信念不够坚定而已,若是师姐,她定会嗤之以鼻,六师兄,也会一笑了之,七师兄……离家这么久了,他会想我吗,三师兄,是不是还在担心我呢?”
“羽泽”,却是吟白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山峰处,道:“这么称呼你,想必你不会介意吧。”
云羽泽转过脸,见他脸色虽不好,但已经没有之前那般颓废了,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我之交,不必客套了。”
吟白不禁灿烂一笑,道:“你果然也是性情中人,不似其他修道之人,一味正邪之道,分的如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一般,岂不知,太极图上,也是黑中有白,白中有黑。”
云羽泽忽的一震,沉吟了片刻,道:“太极图上,并非你口中的黑白之辨,而是阴阳之分,阴中带阳,阳中有阴,才有世间万象,而正邪之分,却并不是人妖之别,而是人心善恶,佛经有曰,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正邪善恶,无论人妖,只在一念之间。”
吟白笑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心中不快呢?”
云羽泽心中一暖,笑道:“你打算回凤凰谷了吗?”
吟白望向天际,深邃的眼眸中透着些许苍凉,点头道:“你什么时候动身回济仙门呢?”
“明天一早就走,耽搁了这么久,师傅他们一定着急了。”
吟白正要说话,忽然,身后树丛中,传出一阵“沙沙”的怪异响动,两人都是一惊,忙朝身后看去,却见一只血手从林中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