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老三因着城西开新店的事更加忙碌起来,他做事尽心尽力,人又勤快机灵,被游掌柜夸赞了几句,就有些自鸣得意,巴不得哪天能被主子赏识,那才是鲤跃龙门一步登天呢!
沈家老大见弟弟在外寻着肥差,自是不肯落后。他虽生性懒惰,却有些个主意想法。从来米粮的事老三照应不过,也是他帮着张罗,至今也没什么大错处。如此,他便想着让老三替他引荐一二,说不定也能在游掌柜那谋个差事。兴许哪天他做出成绩来了,也就再没人敢念叨他是吃兄弟的。毕竟他身为大哥,原该是一家之主,总不愿被人时不时的提着短处取笑。
然而沈家老三却因忧他性子不定,做事向来不长久,怕是即便给他再好的活儿也是虎头蛇尾。指不定还就此连累自己在主子面前坏了印象,那可就得不偿失,于是就显得有些推三阻四。
沈家老大人既不笨,如何能看不出来,索性不再去求他,只是心里狠狠的将他骂了个遍。只道老三他当初不过是赶着了好时候,这才发了迹,自己这做大哥的也不比他差到哪儿去,却是不计主次的帮着他打点营生。想不到他如今竟这般的忘恩负义,把个兄弟情意抛诸脑后。沈老大虽是气不过的,却也一时没有主意,只得终日喝着混酒打发日子。
酒桌上原就是最易打发寂寞、派遣怨气之所在,沈老大几杯黄汤下肚,又经他那些个酒友一劝,便将心中的不满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他有个酒友姓黄,在城西开了间生肉行,人称黄老板。
这黄老板平素为人也算爽快,但凡有几个闲钱又爱充充阔气,和这沈老大竟还挺投缘的,酒桌上几个来回,便称兄道弟起来。某日两人又凑到一快,席间那黄老板竟向沈老大说起一门赚钱的买卖来。
原来这黄老板有个朋友,是给城中大商户做买办的行脚商,常年来往于黔西一带。由于黔西再往前走就是深山老林,因此不但盛产毛皮,香料也是远近闻名。那朋友做买办久了,自己也有了些积蓄,便想着借那采办来往的便利,在城中开间香料铺子,毕竟谁也不会嫌钱多不是。只是一来怕老东家怀疑他另起炉灶有挖角之嫌;二来是自己大半时间奔波在外,无法照顾周全,于是就想找个信得过的兄弟合伙。
“他能来找我,也是把我当兄弟,我怎能不领情。虽说我对这香料不甚了解,可也知道这是赚钱的买卖,更何况还有他亲自采货,也比旁人来的放心啊!”黄老板蓄着络腮胡,身形粗壮、大腹便便,却非言语贫乏无头无脑之辈,“可你也知我家里的营生刚有起色,才花了一笔不小的开销,这几两酒钱倒还有的,可要一下子拿出一大笔钱来却也捉襟见肘,再说,我那生肉铺子也得有人照应。只是白白的浪费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我还真有点舍不得。罢了,咱们不提了,吃酒吃酒!”黄老板惋惜的摇摇头,忽然一笑,大口干了起来。
沈家老大因被自家兄弟压着一头,本就有些不甘,正愁没有施展拳脚的机会。这听他一说,顿觉是个极讨便宜的生意,心中就有些算计。自己平日也不大忙,倒是有闲余照看铺子。如果能参一份子,也算是有了自己的营生,再不用看老三的脸色。只是他与黄老板的朋友并不相识,若是太过热切,反倒引人戒备,怕是弄巧成拙。思及此,他立刻明白此事急不得,便装作不甚在意的和黄老板饮起酒来,心下却在盘算这话要如何说来,才不算唐突。
酒吃的差不多了,黄老板便有离开的意思。沈老大一看,觉得若再不说,恐怕要错过这么好的机缘。于是定下心来道:“黄兄,我听你之前所说,觉得你那朋友倒是有些个想法,只不知是否也像黄兄这般是个爽利又有胆识之人。”
黄老板听他一说,大笑起来,道:“胆识不敢,却还有些个果断。我那朋友倒的确是个有勇有谋之人,否则行走在外又如何能保得平安。哪****与他见了,自会知道他的好处。”
“噢,是吗?听你一说我还真有些想见见这位兄弟,就不知人家方不方便。”沈家老大也跟着笑起来。
“只要有我出马,哪有他不方便的时候?正好他这几天也在家,改日我买些酒食,与你一道上他家去。他这人不拘小节又好热闹,想来必定欢迎!”黄老板自信满满,拍胸脯保证道。
沈老大见事情有了眉目,哪能不喜笑颜开,客气道:“既然是我初次拜会,哪能让你破费,这酒食理应我去打点。”
黄老板却道:“你我兄弟,何必计较这些个琐碎,还是我预备吧!”
那沈家老大有心求人,哪里肯让。两人便又争抢一番,黄老板这才松口道:“好说,好说,依你便是。”如此,事情就算是定了。
此事暂且搁置,再回那平安侯府里。只说雪梅被赶出旷霖院后,就在园子里做打扫。活儿虽多了,倒也不至难于应付。只是她原先一个风光无限的平安侯贴身大丫头,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多少叫人有些唏嘘。
经此一难,雪梅的性子似乎也有所转变,少了些往日的尖锐,人也变的淡漠许多。旁人只道她是受不住打击,人便憔悴了,可她自己清楚是突然抽身迷雾,有时间去看,有时间去想,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地方,竟都解开了。
想当初自己自视甚高,处处争先不甘落人后,总以为凭着自己的模样和手腕,必然可以脱离原来的生活。她从来不是个甘于认命之人,她受够了贫瘠的日子,既然老天要赐给她美丽的样貌,必是要助她远离过往。可是她忘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无论她怎么用尽心力,有些东西也不会属于自己。
侯爷不是个寡情之人,却更不是个多情之人。不是她看不穿,只是心中的执念积淀多年,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所以她一再的错过,一再的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