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滢儿,”一只手按在楚流滢的肩膀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楚枫站在她的面前,满脸的急怒:“你看看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楚流滢依旧是眼神空洞,不言不语。楚枫见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一拍桌子:“不就是楚浩死了吗,燕昭娶了楚挽清你也没这样啊。”楚流滢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楚枫把她从椅子上拉到镜台前,指着镜子里那个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的人,恨声道:“你把小苏也打发走了,整个锦安宫没人能进这个内殿,你是不是要把自己整死了才甘心,要是这样我现在就给你一剑,省的如此大费周章。”多日未开口,楚流滢的声音有些嘶哑:“小苏是楚浩的人,一看见她我就想到楚浩,打发走了眼不见为净。”
“楚浩为什么会死,你想过吗?你只会一味地想着过去种种,将来还会有楚浩这样的人死在你面前,你又能怎么办?”楚流滢自从楚浩死后从没掉过的泪水突然汹涌而至:“爹,我不想再看见这样的事情了,他就在我怀里一点一点没有温度,刚才他还跟我说话对我笑的。”楚枫把她抱在怀里,抚着她的背:“滢儿,你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保护好你的一切,你明白吗?”
楚流滢哭了许久,直到哭累了,就偎在楚枫怀里睡着了。楚枫看着脸上泪痕犹在的楚流滢,就像她刚到的那天一样,抱起她轻轻地放到床上。睡梦中的楚流滢还紧紧抓住楚枫的袖子,眉头紧锁,不甚安稳。楚枫只能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就像看着曾经的素兮。他害怕,害怕滢儿会和她一样,对一切情感都失去希望。楚枫喃喃自语,想把这一切都说给女儿听。
曾经的素兮,小家碧玉隽秀可人,一次出游中楚枫和楚槿遇到了这个是他们一生劫难的女子。秦素兮倚在湖边的柳树上,正编着柳条玩,见多了大家闺秀的楚枫和楚槿,眼前不由一亮。见有陌生男子上前攀谈,素兮也不加防备,很快就让两人了解的很清楚。素兮只是普通富商家里的千金,自幼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十六岁的素兮虽然单纯,但是爱的热烈。当时的楚枫和楚槿都不曾知道这一点,等他们知道之时,素兮已经为她的热烈付出了生命。
知道素兮已经有了恋人,楚枫和楚槿只能作罢。可是缘分的错乱让他们彼此纠缠下去。两人在一次偷溜出宫的途中,楚槿扭伤了脚,无奈之下楚枫扶着他敲开了一家府邸的大门,这正是素兮家。素兮是庶出,并没有什么太严格的限制,偷偷溜出内院的她迎面遇上了楚枫两人。三人都不曾想到会有这样的巧合,不由多看了两眼。
素兮的父亲深谙察言观色之道,眼前的两人非富即贵,对家里这个小小的庶女颇有兴趣,便唤素兮招呼两人。她的活泼让楚槿甚是喜欢,回去之后楚槿着人调查素兮的恋人,很快就有了结果。那个男孩也只是个富商人家的公子,楚槿几次派人跟他交涉,没过多久,就传来那个男孩退婚的消息。素兮疯了一般往宫里闯,要质问楚槿。楚槿也不否认,只是问她愿不愿意进宫。素兮的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定定的看着楚槿好久,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决定。
素兮伸手指向楚枫道:“我要嫁给他。”楚枫吃了一惊,楚槿的脸色也很难看。素兮的执拗让楚槿毫无办法,只能让她嫁给了楚枫,却只给她侧室的名分。楚枫接到圣旨后,对着素兮发誓:“我楚枫有你足矣,绝不另娶。”素兮只是惨然一笑。婚后,不论楚枫怎样对她百依百顺,她都只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楚流滢一出世,素兮就服毒了。
楚枫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素兮在他的怀里逐渐冰凉,最后说的话却是那么残忍:“我再不敢相信感情,这里只有无情的人才能活下去,楚枫,你要让我们的滢儿好好活着。”
楚枫的思绪停留在这里,空白了下来。他不想楚流滢变得冷漠,不相信感情,但是这一连串的变故对楚流滢的打击让他担忧不已。撩开楚流滢脸上的碎发,他能理解楚流滢这些日子的心情,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楚流滢眼睁睁看着楚浩的离去,那种绝望和无助简直能把人生生撕裂。可是他不能坐视楚流滢的消沉,他必须让她振作起来。
静坐了一夜,楚枫仿佛石化了一般,一夜的时间仿佛老了好多岁。楚流滢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这样一幕,不由很是愧疚。自己在儿女情长中不能自拔,却忽略了父亲的感受。只有自己编的更强,才能保护想要保护得一切。楚流滢记起这句话,楚浩离去的悲伤仿佛冲淡了很多。其实不仅仅是楚浩的离去,还有燕昭的另娶,都聚集在这一次一起爆发。这个世界并没有抛弃自己,还有在乎自己的人。
楚流滢坐起,张开双臂抱住楚枫:“爹,不要担心,我没事了。我会更加努力,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一切。”楚枫想欣慰的笑笑,却不由得皱了下眉头,他在害怕素兮的悲剧重演,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导她。
父女俩相拥了一会儿,楚枫拍拍她的胳膊,“走吧,去准备准备,小浩最后把皇位留给我了。”听到楚浩的名字,楚流滢心里还是一痛,楚枫看见她的表情,也不能再安慰什么,只是希望她能早点愈合伤口。
楚枫带着楚流滢进了紫宸殿,站在高阶上,楚枫指着下面的大殿,对楚流滢说道:“滢儿,从现在起,再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从你手中夺走什么。”楚流滢知道楚枫所指,低着头,轻声问了一句:“爹,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会不会丢下我不管?”楚枫转向她:“滢儿,看着我。”楚流滢抬起头,看着楚枫的眼睛,听他一字一句说道:“滢儿,对别人,我将是一个君王,对你,我永远都只是一个父亲。”
楚流滢仅仅攥住楚枫的袖子,就像小时候和爸妈逛商场一样,害怕连最后的依靠都会不见。
楚枫的登基大典很快就到了,楚流滢站在紫宸殿龙椅旁,冷眼看着百官朝贺,心里却想着,他们有几个是真心的呢?放眼望去,在群臣中看到了裴元的身影。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已经快一年的时间没有见到了。倒是听说他经常去安乐公主的府上,想来是对楚挽清余情未了,那对自己也一定还恨着吧。转眼间又看到了燕昭,自上次宫变一别,就再没见过他。他们曾经相爱过,可是现在他却和另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楚挽清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宠着爱着,自己就只能看着爱人一个个远去?楚流滢心情激荡,有些微微地颤抖。这时只觉得手上一暖,楚枫正凝视着她:“滢儿,你还有为父。”
楚流滢的眼中溢出笑意,是的,自己还有一个好父亲。刚好圣旨读到:“改封安国公主楚流滢为镇国公主,锦安宫更名安宸宫,赐镇国公主,享双倍长公主俸禄。”父女俩相视,会心一笑。
锦安宫已经被清换一空,看不出原来的痕迹。到了内殿,楚枫叫出来一个小丫头:“滢儿,我知道你不想看到小苏,这个小丫头办事还挺利索,又会点功夫,就跟着你听用吧,就当是为父补送你的成人礼。她今后只是你的人。”最后一句话有些意味深长,楚流滢明白,楚枫这是告诉她,小苏的事情再也不会出现。
聊了一会儿,有宫人来报,裴元大人求见。楚流滢不解,裴元来做什么。自从和她成了亲之后,他们之间再无联系,裴元也乐得清静,经常往楚挽清那里跑,现在来做什么。楚枫已经站起身:“让他去御书房见驾。”然后又转头问楚流滢:“要不要和为父一起去?”楚流滢想了想,点点头:“也好,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夫妻。”
到了御书房,裴元显然没有想到楚挽清也会来,有些顾虑着不说话。楚枫脸上有不耐之色:“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裴元看了楚流滢一眼,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皇上,安乐公主有了身孕,臣想请皇上解了公主的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