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滢儿,你跟为父到书房来。”顺亲王,也就是这具身体的父亲了,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走了。楚滢从醒过来到现在也只弄清楚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这就要被父亲拉出去“提审”,不禁有些头大了。硬着头皮跟着父亲进了书房站定,顺亲王一挥手,“你们都下去”,楚滢就眼睁睁地看着唯一可能知情的人侍女小苏,消失在了书房门口。
“跪下!”楚滢一个怔愣,偷眼看了顺亲王一脸严肃,不得已的跪了下去。
“滢儿,你可知错了?”楚滢更懵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思量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说什么。那厢顺亲王见她不说话,声音里又带上了几分怒气:“为父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难道没有告诫过你,要避皇族的锋芒?你这次为什么还要和安乐公主起争执以至于双双落水?”
楚滢明白了几分,于是大着胆子说道:“爹,是安乐公主有错在先,女儿没错。”
“你!为父以前的话你都当了耳边风吗?为了不让皇上疑心,这么多年为父就你一个女儿。从小为父所有的事情就没有避过你,你还不明白吗?”
楚滢心里顿时明白了,这顺亲王是要谋反啊。当下缓了缓语气:“爹,女儿明白错了,请爹爹原谅女儿这一回。”
顺亲王显然怒气未消,“你在这里跪到真正想明白为止吧。”说完,拂袖而去。
楚滢一个人跪在书房,脑中整理着这一切的事情。自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知道,第一天就被罚跪。周围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想着想着觉得很委屈。以前离开父母没觉得什么,现在可能再也回不去了,眼泪就越发忍不住。
门一声轻响,小苏探头进来:“郡主,小苏来给您送饭了,还热着呢。”楚滢用衣袖抹了把眼泪,点头示意小苏进来。楚滢这第一天,可谓是担惊受怕,又跪了这么久,小苏提来的点心三下五除二就下了肚。
楚滢方才哭的也有些累了,又吃了个饱,膝盖还疼得厉害,便寻了个角落的地方,背靠着墙揉着膝盖,看外面的月光洒进书房里,在地上晕开一圈一圈的光,没多久就睡着了。
楚滢睡到半夜,有些口渴,迷糊中睁眼看见的便是顺亲王,顿时一个激灵,睡意全都散了。
“滢儿,吓到了?”
楚滢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爹,我……”
顺亲王在她床边坐下:“是爹抱你回来的,书房地上凉。”
楚滢呆了一呆就明白了,天下的父亲都是一样疼孩子的。想到自己的父亲,不禁红了眼眶。
顺亲王的手捂上了她的眼睛,“别哭了,再哭明天要肿了,一会儿让小苏给你拿条巾子敷一敷。”
楚滢伸手抱住顺亲王的腰:“爹……”
顺亲王揽住她的肩:“爹知道,你从小就和安乐那孩子不对路子,什么都要争一争,爹也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可是安乐的父亲是皇上,你爹我只是一个亲王。身份的差距,你总是争不过她的。不过爹既然说过要给你天下最好的,就一定会做到,将来,爹要把整个天下都送给你。”
别的话楚滢听得朦胧,但是那一句“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让楚滢的心猛地一软。这个人也是个父亲,他对真正楚滢的心不比自己父亲对自己的少。楚滢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自己在这里一天,这就是她的父亲。
第二天一早,小苏就为楚滢更衣,“昨儿郡主醒了,安乐公主也醒了。皇上说了,都是皇家女儿,不能存了隔夜气,让郡主进宫,给你们说和说和呢。王爷吩咐郡主快些,别让皇上久等了。”楚滢一边听小苏说着,脑子里也不闲着。顺亲王有反心这是显然的,要想打消他的想法也不在一夕之间。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让皇帝起疑心,而威胁到顺亲王的安全。
马车一路疾驰,到了宫门口,早有宫人抬了轿子等在门口。为首的女官见了楚滢,行了一礼:“奴婢拂云给宁静郡主请安了,皇上和公主在锦安宫等候郡主了。”楚滢点头示意,上了轿子,一路行到锦安宫门前。
宫人一路领路到了正殿,楚滢进门,只觉得奢华之气扑面而来。楚清不愧是皇帝唯一的女儿,宠爱程度可见一斑。行至跟前,楚滢不敢抬头,只是跪在地上:“臣女楚滢叩见皇上、公主。”说完深深拜下,以额触地,不敢再动。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安乐公主的声音:“父皇,滢妹妹和女儿一样也是大病初愈,地上寒凉,让她坐下吧。”皇帝这才含笑应到:“还是清儿想得周到。滢儿,你坐吧。”楚滢谢过,就挨着身边的椅子坐了。皇帝看着楚滢说道:“滢儿啊,朕只有你父亲这一个兄弟了,他除了你这个女儿,在没有其他子嗣了,他常引以为憾啊。朕虽有三个儿子,可是也只有清儿这一个女儿。你们都是皇家的公主、郡主,前几日的事情朕不想再看到了,有辱斯文,你们明白了吗?”皇上虽是笑着的,但是说出来的话里没有半点笑意。楚滢立即再度跪下:“皇伯父,父王也经常教诲楚滢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失了仪态。这次是楚滢冒犯了公主,望皇上公主责罚。”
楚清轻笑道:“滢妹妹快别这样,本宫虽然是公主,但只得滢妹妹一人陪伴玩耍,提什么责罚的事情,快起来吧。”说完又转向皇上,“父皇,这次滢妹妹也是病了一场,太医院前些日子都快把女儿的寝宫堆满了,不如送些给滢妹妹吧。”皇上嘴角含笑:“你呀,这事你自己决定就好。”楚滢复又跪下:“楚滢惶恐,谢皇上公主厚爱。”
楚清作势不依:“父皇,你看你在这里我们都不能好好说话,滢妹妹都和女儿生疏了,她以前可都是叫清皇姐的。”皇帝看向楚滢,楚滢立即低头告罪:“清皇姐说哪里话,楚滢只是不知皇姐是否还在生楚滢的气,一时不敢造次。”
皇帝点点头起身,“那你们好好说说话吧,不然清儿又得埋怨朕了。滢儿,你也起来吧,清儿都说了不计较了。”楚滢又是躬身行礼,送皇帝出了门。
大殿里只剩下楚滢和楚清了,连宫人都被赶了出去。楚清站起来,走到楚滢身边,附耳轻声道:“楚滢,你推我下水这事就这么算了,如果你还胆敢有害人之心,我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的。”楚滢心里疑惑了下,我推你下水?小苏不是说你推我下水然后自己也不慎落水的么?还真是各说各理了呢。脸上不敢露出半点:“公主乃是天之骄子,楚滢怎敢造次半分。楚滢告退了。”
出了锦安宫,直到回了王府,进了书房,楚滢才放下笑容,皱起了眉头。安乐公主明显对她积怨已久,皇帝又是明显的站在楚清的一边,今后更得小心谨慎。思量了许久,楚滢提笔,踌躇半晌,最终还是落笔,“滢之所行,有辱皇家体面尊严,自请更名流滢,除去宗籍,以儆效尤。”
顺亲王拿到这份折子,惊了一下:“滢儿!”楚滢一脸坚决:“爹,女儿已经决定了,只有这样,才能让皇上减轻对爹的疑心。”顺亲王背过身去,不再看她:“滢儿,总有一天爹会为你把这一切都讨要回来的。”说完大步离开书房。
第二日,这份折子摆在了皇上的御案上。“小九,滢儿这是何必呢,朕和清儿都没有怪她。”
顺亲王躬身答道:“皇上,这次是滢儿做得过了,这也是她应该受到的惩罚,做错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皇上拿着折子掂量了半晌,“罢了,滢儿这孩子知礼孝顺,是皇家的幸事,除去宗籍就不必了。既然她执意要更名流滢,清儿也有错,也跟她一起更名吧,嗯,清儿就改做挽清好了。”
黄昏时分,圣旨下到顺亲王府,楚滢握着圣旨,手上的指节泛着青白。远处如血的夕阳缓缓下沉,染得天边一片血红。顺亲王站在她的身后,良久,伸手搭上她的肩:“滢儿……”楚滢冷哼一声:“挽清,好一个挽清啊。都有错,都有错我取‘流’字,她却取个‘挽’字。”顺亲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拍拍她的肩。楚滢蓦地转身看向顺亲王:“爹,滢儿忍得。”
夕阳下两道身影,有着莫名的忧伤却坚定。
这一年,楚流滢1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