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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二月初红

把相遇走成一城遥望的烟火,春风化雪后初红乍现,大地裸露的骨头是痛的苏醒。一片初红从血肉里生长在我经过的梅园,古徐国的城墙外护城河没有结冰,河边垂立的柳树在雨后泛绿,迎春的枝蔓冒出嫩黄的花无声无息开在时间的暖处。夕阳倒映在护城河,城外游人稀少,我却进不了关闭的城门。一座吊桥断了相思路,冬天堆砌的城堡磨去了历史的苍痕。

清寒测测,从古城堡失望绕回梅园,园内红白之间多了春意,三月未至,一株白梅却开出杏花的风姿。总记得江南三月,一次杏花开就让人醉梦不归,走在雨中的人撑起鹅黄色的伞,还有那身暖黄的风衣和迎春温暖了眼。那是怎样的一个人把寒冷行走成春天,大片的红梅林中几株白色的点缀,留下满目碎碎柔情。

定是那次遇见成全今生,笑脸在梅树下闪烁,江南的国度及早有了春天的初红,月下城墙,碧水微波,谁踏着思念的云影求不弃地跟随。故乡和异乡路没有区别,白梅如杏,仿若间树下的人笑如花开,风吹起长发上纷扬的暗香。

那年虎跑泉外的竹林伫立两个身影,李叔同的墓前响起长亭古道的笛音。坦诚说起初见的感觉,一味相思在林中梅树上散发,灵隐寺内香火闪烁满月的光辉和今天的故乡一样照着青色的城墙,一场雪驱散天涯的雾霾。再次走在春天,已经习惯那些年的纷扰愁苦变为沉默的微笑,黄色的龙旗猎猎作响,身边的梅花娇红灼灼,脉脉无语时,风定相思调,这一切变换从春天开始调弦。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李白的长相思也是众生触痛的呐喊,有的人活了一辈子只爱一次,你却在这首词里守着青梅竹马的梦不醒。从来没有说过温情的话,只用春风绿遍天涯的虔诚看江风呼啸的背影,孤独化为寂静,却不知道思念的刀剔除相思的血肉,憔悴多年。

无法剥夺的春天还是来了,梅雪迎春时酒酣人醉,岁月洗净了铅华,从茶烟雨雾中走出的你依然露出了春天的风情。走过千山万水,守着四季流转的不变,竹林内吟唱的江南地已是芳草连天。也许春天从不吝啬,这场雨坠落的忧伤打湿烟尘,守望的孤灯下无数次把季节熬成一盏茶,春天的葳蕤在不经意间入眼。

“为报先生归也,杏花春雨江南”,宋人的词诠释最美的景致,江南总是离不开雨的缠绵,泽润生命万物。“画堂红袖倚清酣,华发不胜簪”,走进词中画堂,昨夜梦里镜像再也不是雪中梅所引发的怜惜。阶前碧草就在脚下,春水桃花就在不远的三月临门,此时再次想起钱镠家书也生生有了愧意:陌上花开,可缓缓归也。一介武夫之言少了粉饰的质朴,更把相思表达得酣畅淋漓。

时间打理岁月,我们却牵扯割不断的尘缘,此时望江南,却没有温庭筠过尽千帆皆不是之寂寥。四季跌宕起伏如江水浩荡,初红燃尽的夕阳下谁在老树前惊起一只昏鸦?《四时吴歌》再起,今夜的月如刀,《西洲曲》摇曳生姿的花编织最初的故事: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几千年的词句中无法参透生命的结局,红尘外谁是为我们送别的人?当几十年弹指一过面对春花秋月,那把独撑的天堂伞的骨骼已经折断,收拢一生所有的爱恨情仇。

走出梅园,夕阳晚照下红白相间,靠在太湖石上听风,二月风剪断寒冷的牵连,打量这半生走过的路,最后一站不再有脚踏雪泥里的风风雨雨,身临此景,一树梅花披三千软红,再无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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