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玉兰白天从江云海那听来消息，又找何宝娃证实后，心里一直挂念着这事儿。她从外面回来，也不似往常一样风风火火地朝厨屋走去，打水开火烧饭，而是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闷闷地坐在床边上。
马玉梅正在房里做着作业，见大姐终于从外面回来，一肚子的火终于有处发泄了：“姐，你去哪了？一整天都没见人。怎么不去做饭啊？我都饿死了。”
马玉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身去，没有搭理她。马玉梅见大姐把她当透明人一般，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心里不高兴起来。又见其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像有什么心事。也不再说话。她搞不懂这大姐今儿是怎么了，话也不说，也不理人。不知道大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继续写她的作业，想着等爹娘回来，一定得好好说说大姐。马玉兰兀自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起身出门朝厨屋走去。
……………
“什么？你要退学？！”饭桌上马老憨惊叫了一声，睁大了眼睛看着马玉兰。拿着筷子扒饭的手也停了下来。刘秀珍也停下了吃饭，看着马玉兰。
马玉兰坐在桌子前，低着头，没敢看马老憨，说：“我今天听说了，很多同学都下学了，我也不去了。”
“你……你这是怎么个想法？”马老憨很是想不通马玉兰会这么说。
“玉兰啊，你咋不想上了？你不是挺喜欢读书的嘛！”刘秀珍也疑惑地问。
“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回家种田。我现在还什么都不会，人家都已经开始学了。”
“瞎说！”马老憨将碗重重地落在桌上，把刘秀珍和玉兰她们都吓了一跳。“你还是个孩子，规规矩矩得上学，你又不是男孩子，以后要养家，种田我们会种！”
刘秀珍一听，拍了马老憨一下。道：“这是什么话？什么我们种？我们家连个儿子都没有，我们俩整天在田里累死累活的，以后还不是要她来种的。她既然不想上了，早点回来种田我看也是好的。”刘秀珍说着，又端起碗筷，自顾自地吃起来。
“哪个说的？你别插嘴。回来种田，我不允许！”马老憨没好气地转过头去，饭也没心思吃了。
“爹，姐说得对。人家好多哥哥姐姐都下学了。大姐都十五了，什么都不会干！”马玉梅在旁边边吃边说着，事不关己，轻松无比。
“你懂个什么？吃你的饭！”玉梅被马老憨这一声呵斥得不再敢说话。她就不懂，为何爹对大姐这么袒护。感觉大姐才是亲生的，她不是。一气之下，马玉梅放下筷子，跑了出去。刘秀珍见状，忙喊了句：“这么晚了，你跑哪里去？”却没有回应。
玉莲还小，也插不上话，只顾吃饭。
“爹，我是心甘情愿不读书了。我虽然喜欢读书，但是我也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再往后地里也要忙起来，田那么远，你和娘年纪也大了，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两个妹妹都还小，我不帮，谁来帮啊？”
马玉兰看着马老憨，心里先前那些不甘心也渐渐平息下来，反而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突然很想要帮着爹娘真正做点事情。而在农村，最最重要的，就是种田！之前的那些豪云壮志也似乎变得很远很远，而现实正如这桌上的馒头米饭一样真实得触手可及。是的，她做了决定，也许是每个家里的长女都会做的决定吧。
“你…..玉兰，你这…..让我以后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爹，您别说了。我爹娘现在不就是你们嘛！在这个家里，我吃您的住您的用您的，我又是最大的，自然是要养家的。”
“你怎么不懂呢？难道你想一辈子在这里？你看这在家种田的姑娘哪个活得好？你好好读书就，将来就能出人头地。你年龄又大了，机会错过了，可就再难回来了。这可是影响你一辈子的事，你可得想清楚啊！”马老憨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想清楚了，爹。这读书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读了这书还是要回来，也不能去考大学。您就让我回来吧。”马玉兰是真的想清楚，感觉一身轻松。
“你不后悔？以后吃亏了可别说是我们做爹娘的没提醒你。”马老憨见已经跟玉兰做不通工作，说了这最后的话。
“不后悔。”
“唉！”
………
这顿饭吃得不是很和气，马老憨早早地就下了桌，回屋去了。刘秀珍安置了玉莲，自个儿出去找跑出去的马玉梅，留下玉兰一个人收拾桌子。
马老憨回屋，突然觉得这心跳得厉害。一时竟站不起身，他忙退到床边坐了好一会儿。待缓和了一些，便起身走到柜子前，拿起一个白色的小瓶子，扭开，倒出两颗药丸，和水吞了下去。才觉得平静了一些。
刘秀珍也领着马玉梅回来了。说了几句好话，便要她回屋洗澡睡觉。自己也回了房间，见马老憨已经躺下了，知道他没睡着，就到床边坐下。
“我说你呀，这玉兰这么大了，下学回家里种田，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咋就为这事儿发那么大火啊你？”刘秀珍忍不住又说起来了。
马老憨听了这话，转过了身，对着刘秀珍。回了一句：“你不懂，你没读过书，也不让孩子们读啊？”
“我怎么没让她们读了？她们这不是都读了好几年了嘛！学费还每年十几块钱呢，还不是咱们出的。”刘秀珍不同意了。
“那你为啥让玉兰回来？你也知道，老郑就这么一个女娃，又不是咱们亲生的，这别人也不是不知道。她在咱们家，本来做饭洗衣她都做，这又让她回来种田，别人还以为我们不给她书读，再说，以后我怎么跟老郑和她娘交代啊？”马老憨说了这些话，又转过身去，不再开口。
“管别人那么多干嘛？她自己愿意！”刘秀珍可没老马那心思，农村人想那么多干什么？自己吃饱饭最重要！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拿了盆子就推门出去洗澡。
老憨闭着的眼睛又睁开。心想玉兰这孩子还是太倔强，那就由着她去吧，以后要是后悔了，自然就知道了。
马玉兰做这个决定，她想了很多。做个决定，说难也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农村人，哪有那么多考虑，很多人还不是两眼一闭，就做了决定；而遇到人生大事，谁又能如此潇洒随性？人生呐，就是一个一个的选择，选了，就去做……
第二天一大早，马玉兰便起床，仍旧是烧水打扫卫生准备早饭。待爹娘起床后，她便提着篮子和镰刀去外面寻猪草。家里养的猪还是瘦瘦小小的，她很纳闷为啥猪就长不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一头猪长得好，养的人都更有精神气。一头猪长得壮，也意味着一年有更多的肉吃，想想都有种很饱满的感觉，这可是关系到一家人生活质量的大事！玉兰想着离秋天还有一段时间，正好可以研究一下，找找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