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样的传染病很严重的!说不定还没看好咱们就跟着得上了。反正爹也死了,留她在咱们家干嘛?我们直接把她扔出去得了。”马玉梅睁大眼睛,说得神乎其神,让刘秀珍深信不疑。她没读过书,自然是得听亲闺女的。
“行!那咱们把她扔哪?”
第二日一早,刘秀珍便和玉梅将生病中的玉兰抬上借来的板车。她们怕被传染,都全副武装起来。两人悄悄地收拾了下,给玉兰盖上被子,又四下里望了望,见没人,便拖着车朝马路上走去。
“刘嫂子!这么早是去哪儿啊?”
这突然的声音,把刘秀珍吓了一跳。她跟玉梅都停了下来,生怕哪里露出破绽。刘秀珍回头一看,竟是江云海的娘。刘秀珍还纳闷,刚刚看还没人,不知道她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早啊,江家嫂子。呵呵。”刘秀珍不准备明说,打发了一句。却远远见云海他娘走过来了。
“这是什么?哟!这不是玉兰吗?她这是怎么了?”云海他娘见车上是马玉兰,便关心地问道。她以前是很喜欢玉兰的,把玉兰当自己的媳妇儿,自从除了那件事儿,她也不敢再关心了。只是这突然遇上了,也不能啥也不问。
“对,是玉兰,她….她突然病了,咳得厉害。我这不和玉梅带着她去镇上瞧瞧大夫嘛!”刘秀珍笑着道,心里却着急这江家嫂子怎么还不走。
“得的什么病啊这?我看她脸色不太好……”云海他娘又问道。正准备用手将被子掀开来看,刘秀珍赶忙挡住了江家嫂子道:“她得的是….”刘秀珍正犹豫到底要不要说的时候,江家嫂子又道:“这底下没垫些什么,小心她冻着了。你们快去吧!别误了事儿。”
“诶!是得马上看。回头再跟您说吧。”刘秀珍和马玉梅见江家嫂子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便舒了口气,道。
“您这么早又是要上哪儿去啊?”刘秀珍又忙叉了话题。
“额….去我侄子家。他媳妇儿要生了。刚还想去镇上买些东西,跟你们顺路,可以一起走呢!现在想想还是算了,改明儿我自己去。”这话又叫刘秀珍的心七上八下,还没等刘秀珍反应过来,江家嫂子已经头也没回地朝另外的方向走了。
两人心还“怦怦”直跳,见江家嫂子走远,才真的放下心来。刘秀珍抬起板车,继续走。脚步加快了些,要不然路上人一多,就难掩人耳目了。两人只顾赶路,一路无话。
这天马玉兰仍旧觉得难受,她躺在床上觉得头昏欲裂,嗓子烧得咽口水都难。浑身无力,只得睡了醒,醒了又睡去……待她再次有意识,发现自己周围一片漆黑,还晃动着,似乎是在车上,还能听到车轮子滚动的声音。
这是哪儿?马玉兰渐渐清醒过来,心里问道。她发现自己嘴巴用布堵着,感觉不妙。想起身,却发现手脚都被绳子绑到板车上,连脖子那儿也被捆住,根本动不了。她心里慌了,挣扎了几下,却是白费力气。这时,耳边传来了人小声说话的声音。
“娘,已经走了很远了。要不就丢这儿吧!”
是玉梅的声音!马玉兰一下便听出来了。心里更加疑惑,为何自己的二妹要和娘一起把自己绑起来。她们说要把什么丢了?
“这儿还不行,时常还有几个人来走。再往前去一点儿。”刘秀珍道。
娘这是要把我弄到哪里去?马玉兰听到刘秀珍的声音,这才意识到她们是要把她给丢了。她努力想听出这是哪儿,却怎么也听不出来。得想办法逃走才行!马玉兰早该料到这不是什么好事,可无奈自己的身体又这个样子不听使唤。便用耳朵听着周围的声音,若是有人经过,一定要弄出动静,让人知道才好。
一会儿,便听见有人过来了,越走越近。马玉兰想,就是现在!她使劲儿将嘴里的布给吐掉,用哑了的嗓子拼命呼喊着“救命”“救命啊”。
刘秀珍和马玉梅一听,便慌了神。看着迎面走来了人,也不好有什么动作。走过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远远见着刘秀珍她们拖着车,还以为拖的是被子什么的,也没在意。突然那车上开始动了起来,还隐约有声音,虽然听不大清,但见用被子裹着,肯定不是什么动物。又见这两个人全副武装的样子很是奇怪,便用疑惑的的眼神看着刘秀珍和马玉梅,似乎想问,这里面是什么?
马玉兰还在拼命喊着,尽管嗓子疼得厉害。她全身就只能嘴巴动,这是她唯一的求救方式。刘秀珍自然是不能把棉被揭开,要不然不是暴露了她把人给绑起来了。马玉梅也害怕被面前这个男人发现,惊恐地看着刘秀珍。
“哦,这是我家闺女,她这里有点儿问题,您别见怪啊。没事儿没事儿!”刘秀珍没等男子开口,自己便对这男子解释了起来,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示意自己闺女有病,是脑子有病。
这男子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改变,似乎从那双疑惑的眼睛里透出的全是不信。几个人尴尬地互相看着,时间仿佛凝固了。马玉兰多希望那路人能揭开被子看一下,多希望他能看出这是一个骗局!可惜,那男的看了一会儿,可能也不想多管闲事,又带着疑惑走了。
刘秀珍心都快跳出来了。她放下板车,一屁股坐在车上,这天寒地冻的,自己竟然流了一层汗!刘秀珍揭开外套的扣子,喘着气,赶忙将汗擦干净。准备起身,突然意识到什么,忙趁着周围没人,将被子掀开。那是一双惊恐里带着绝望的眼睛,那是一张发不出声音也要呼喊救命的嘴,那是一脸不相信不可原谅的表情。揭开被子看到马玉兰这样一张脸,眼里满是愤恨,看得刘秀珍是又害怕又心虚!
“看什么看?”刘秀珍凶了玉兰一句,又因恐惧而生气,狠狠地打了玉兰一巴掌。为了刚刚差点把她害死,让她心脏都几乎跳出来,为了让她经历了这辈子最惊心动魄的时刻。
用来堵住玉兰嘴的布已经被玉兰弄掉了,刘秀珍又把布重新揉成一团,塞进马玉兰嘴里。这次塞得更紧,让玉兰再也不能凭自己的嘴使刘秀珍又一次陷入窘迫的境地。
马玉兰被打了狠狠一下,自己又昏过去了。她被刘秀珍娘俩儿拖到了镇南边一个空旷的田边。那里荒无人烟,除了远处几个大的厂房,便是一片开阔的田。如今又是二月,人们都还没下地干活。车拖到这里,已经耗尽了刘秀珍所有的力气,加上路上几次被吓得不行,她已经累得恨不得是自己躺在上面了:“这死妮子还挺重的!看来在咱们家长了不少肉啊,啊?如今你就别想再回咱们家了。这里这么多田,你就去那地里吧。不信饿不死你。”
“玉梅,走,咱们把她抬到田里去。”
两人抬起玉兰,往那田里一放。就算是有人往这边走,也不会轻易发现。“被人发现也无所谓,她得了这病,谁还敢要?躲都来不及。你说是不是,玉梅?”刘秀珍自我安慰道,她想这下,这妮子肯定是活不成了。拍了两下手,便回到车旁。没走几步,便发现腰酸背痛。“哎哟”地叫起来。
“娘,你没事吧?”玉梅问。
“没事,最大的事就是她。如今已经解决了。”刘秀珍好似除了心头一大恨,腰酸背痛比起这个来,顿时觉得是小事一桩了。
北风呼呼地吹着,这里没有一个人影。田里的玉兰穿着单薄的衣服,被活生生丢弃在那儿。她发烧了,意识模糊不清。这天就算再让人冷,也比不过心冷。马玉兰的手已经冻得像个紫褐色的包子,脸上也通红。眼里似乎还残留着泪。她恍惚中似乎看见了自己小时候,在娘的身边玩耍,是那么美好的日子;又看见老马在朝她笑;还有自己竟然正飘在湖里,身边有好多鱼围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