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突然岸上传来了喊声。马玉兰一看，竟然是江云海，幺妹玉莲也在旁边。江云海见玉兰整个人都在水里，二话不说跑过去将她一把拉起来。原来马玉兰掉下去的时候，被刚好路过的玉莲看见了。马玉莲太小，知道自己过去也救不了大姐，说不定一不小心自己也会掉下去。便连忙跑去江家找云海哥过来帮忙。马玉兰这才得救。
刚被拖起来的马玉兰，脸色发乌，嘴唇颤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云海将马玉兰抱回马家，刘秀珍迎了出来。她见玉兰一副快死了的样子，惊讶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这是怎么了？”刘秀珍问道。
“她掉堰塘里了，那水冰冷。快给她换衣服吧。”江云海着急地说。
刘秀珍一听这话，一时也慌了神。待她见只玉兰回来，拿去洗的衣服却没了踪影，一下让她明白过来，出乎意料地问：“掉堰塘了？那衣服呢？衣服不会全飘走了吧！”
“我说你还是不是她你娘啊？她都成这样了，你还管你的衣服！”江云海听到刘秀珍竟然第一反应是衣服不见了，顿时觉得不可理喻。他也不问刘秀珍怎么办，自己把玉兰扶进屋里，让玉兰躺在床上。
刘秀珍见江云海这小毛孩子竟然对她发火，太不把她放眼里了，好歹也是长辈。她气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刘秀珍见马玉莲也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便狠狠地拉过马玉莲：“怎么回事儿啊？”
“大姐洗衣服，不小心滑到水里了。我去叫云海哥来救她。”马玉莲老实答道。
“谁要你去的？谁要你去的！”刘秀珍打了玉莲两下。“你大姐淹死了活该，不许你再去管她！还有，以后不许你去找江云海，否则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听到没有！”刘秀珍的闺女竟然找了这么个人来气她，她又打不过云海，只得拿幺妹出气。被打的玉莲委屈得哇哇大哭起来。
“衣服也给我丢了！真是！”刘秀珍还是更关心她的衣服，便要出门去堰塘那找，边走，边嘴里嘟哝了这么一句。
“玉兰，玉兰！你醒醒啊！”江云海把玉兰安顿到床上，在旁边呼唤着玉兰。玉兰那痛苦的闭着的眼睛，才缓缓睁开来。“云海…..真谢谢你了……”玉兰有气无力，说话都很困难。
“没事儿，没事儿。你这…..全身湿透了，得赶紧把衣服换了…..刚刚你娘…..”说道换衣服，江云海支支吾吾地不好意思开口。
“没事…..你回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马玉兰说。
“真的可以？”
“嗯。”马玉兰点了点头，还勉强挤了个微笑。
江云海见玉兰笑得这么费力，自己还是先走好了。要不然她又要勉强自己。只好退出去，把房门闭紧，在门口思索了一会儿，离开了。马玉兰躺在床上，身上虽然是湿的，却感觉好多了。她没有起身换衣服，只是闭着眼睛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她是真的累了，累得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闭着眼睛头疼起来，不知不觉竟然又睡过去了。
等她醒来，天已经黑了。这一天刘秀珍都没有喊她起来做事。她的衣服还是湿的，只是贴身的那一层倒被她给弄热了。她的头仍旧疼着，用手一摸，额头很烫，像是发烧了。得赶紧把衣服给换了。她刚准备起身，却见幺妹玉莲正站在门口看着她。
“玉莲，进来。”马玉兰朝幺妹招手。马玉莲慢慢走过去，用天真无邪的眼光看着她。
“娘呢？”
“她去打牌了，还没回来。”
“肚子饿了吧？”马玉兰知道时候不早了。
玉莲没说话，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马玉兰“噗嗤”笑了一声。
“好了，你先去外面玩，我换了衣服就来做饭。”马玉兰摸着幺妹的头，说道。
“嗯。”玉莲答应了一声便跑出去了。
吃完饭，玉兰才想起来，猪还没喂。她一天都躺着，猪肯定也没吃东西。可她去猪圈一看，那头新猪是越发没精神了，病怏怏地窝在角落，那石槽里的东西仍旧是没动。马玉兰脸上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焦急。她知道，这猪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日子依旧是这样过着。这天，马玉兰去给床上的爹送粥，一直卧床不起的老马突然坐起来了。
“爹！您怎么起来了？”马玉兰放下手里的碗，跑过去忙扶住爹。
“没事儿，没事儿。我今天感觉自己好像好了些，整天躺着，背都快睡烂了。起来活动活动。”马老憨让玉兰扶着，穿好鞋，从床边上站了起来。他自己披了件外套，便要往外走。
“爹，您还没吃东西呢！先吃点儿吧！”玉兰道。
“待会儿吃，我去前面看看。”老马说着，便走向门口。脚步也挺稳的，都不需要玉兰扶着。玉兰心想，终于好了一些。
马老爹走向屋旁边的牛棚，那头他养了十几年的牛如今也真的老了。这牛很久没有见老马了，老马的出现，让老牛觉得竟像是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一样，对老马很是亲昵。
“老弟，你得多吃点儿，天冷，不吃就不暖和了。看样子还蛮精神的！”老马走到牛身边，抚摸着牛的背脊，说道。那牛像是听懂了似的，眨了两下眼睛。老马心里倒也踏实了。他站在牛棚里，回想起当年刚来白水乡的时候，他们家啥都没有，家徒四壁。牛都是后来队里给他找的。如今一晃，竟已是好多年了过去了。他不禁感叹，时光匆匆如流水，倒是这头牛，一直默默地陪在他身边，遗憾没让它过上一天好日子…….他想明天亲自去弄些好的东西给它吃。
马玉兰见爹迟迟不见进来，便出去找。一看爹正在牛棚里发呆呢！
“爹！”马玉兰叫了一声。
“嗯。”马老憨才回过神来。“哦，跟牛说了会儿话，好多天没见它了。”马老憨不再去看老牛。
“它好着呢！爹，快进来吃饭吧，外面冷！”玉兰把爹拉回了堂屋。便去给他热粥。他们都没发现，牛的眼里，竟然流出一滴晶莹的泪。
“昨儿，我梦见你奶奶了。”马老爹在后面走着，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马玉兰一愣，奶奶去世都五六年了，爹不说，玉兰还真把奶奶给忘了。
“爹，您梦到奶奶什么了？”马玉兰边在厨屋忙着边问。
“她说咱们家牛快不行了，让我去看看。我这不就去了，我看还好好的。老娘啊，她一定是想让我起来走动走动。”马老爹说着，迈着小碎步，又走到墙边，去看墙上挂着的日历。自言自语道：“今天是二月二十，是个好日子呢！玉兰，这挂历上的观音菩萨像脏了，你弄完了来擦干净些！要不然是对菩萨不敬。”
“诶！知道了爹。粥好了，快来吃吧！”马玉兰应着，把马老憨扶到桌子前坐下，将一碗热腾腾的瘦肉粥摆在他面前。老憨看着这粥，似乎又想到什么，对玉兰说：“你娘和你妹妹她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她们去镇上买布了，说是要给玉梅玉莲做新衣裳。还得请镇上的裁缝帮忙量尺寸，想做好了再一起拿回来，一早就走了，恐怕得明天才回来呢！”马玉兰道。
“哦，明天才回……”老马似乎有些心事，又自言自语了一句，端起面前的粥，喝了起来。喝完便起身又回屋歇着了。马玉兰没再留意。
………………………………….
半夜，老马突然死了。他觉得心口一阵巨疼，想喊玉兰却怎么也无法开口。最后睁着眼睛去了。第二日玉兰起来去看爹，看到的，却是已经冰冷了僵硬了的爹，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挣扎，床上很凌乱，被子也被老马拽得紧紧的。马玉兰当时就懵了，眼里有泪涌出来。她走过去，试探性地喊了声“爹”，没回应。又用手伸到爹的鼻子前，确定是真断气了。她不能相信，昨儿还好好的爹，今天就没了。顿时一阵晕眩，昏倒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