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玉兰跟张书记的儿子在处对象,这消息已经让整个村子里传了个遍。这可是书记家又一大新闻!村子里开始多了些闲言闲语,这也成了茶余饭后人们的消遣。有人说,马家这是要发达了,竟攀上了高枝儿;有人说,那张水桥也是好福气,竟能与村里一枝花马玉兰处对象;还有人说,刘秀珍刘媳妇可变得不一般了,走路都抬着眼睛不看人了……总之是好的坏的都有人说。
要说农村人没城市人那么八卦。那是错误的!农村的新闻,比城市里某个明星又与哪个高干子弟有奸情之类的八卦,影响更为猛烈。城市里可以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可农村是个小林子,一点儿超出人们道德规范的话题,或者穷人攀上富家人的消息,都可以如洪水猛兽般,将当事者推到风口浪尖,甚至留下一生一世的后遗症。
好在马玉兰是白水乡里出了名的俊俏能干,才避免了过多的闲话。走在路上,人们也只是多看两眼,带着又羡慕又嫉妒的神情。可他们哪知道,那些别人想要的,她却不爱。似乎这喜事儿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对书记儿子也是不冷不热。因此,马玉兰在人心中,便又留下了一个“清高之人”的标签。人们倒是从刘秀珍和张水桥那儿,得到了自己八卦的满足感。
这不,远远的便看见张水桥提着大包小罐,朝马家来了。他今天特别打扮了一番:整个二八分的头,油光油光的;一身西式打扮,新的白衬衣配一双发亮的皮鞋,活像那电影里的油头粉面的书生,亦或是虚有其表的纨绔子弟。可见惯了土里土气,简单朴素打扮的人们,对他这身新装扮,是觉得又新奇又不习惯。谁人敢指出他张水桥的不是啊?可这洋气打扮实在不符合他们的审美标准。人见了,无不掩面偷笑,背地里议论起来,可要笑掉大牙了。
张水桥见人们这幅要笑又不敢笑的样子,骂了句:“少见多怪!”走了。
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这是要去找马玉兰了。果然,他提着东西就到了马家门口。马玉兰和马老爹已经去了地里,屋里刘秀珍和另外两个闺女她们还在,也正要出门。她们见水桥来了,都迎了出去:“哟,水桥来了啊!快进来坐!”刘秀珍将水桥迎进屋。忙倒水给他。
“刘大娘!”水桥打了声招呼。
“来看玉兰的吧,还提什么东西来啊!每次都这样,太客气了!”刘秀珍见水桥提着东西,没待水桥说话,便殷勤地顺手接了过来。
“呵呵,这些都是给您二老,还有玉梅玉莲她们吃的,都是些小东西,没事的。”
“谢谢张大哥!”马玉梅从娘手里接过吃的,十分地喜欢这水桥大哥。每次他来都会买一堆好吃的分给她们,玉梅觉得这样的姐夫真好,玉兰姐竟然还不稀罕!
“玉兰….去地里了?”水桥问。
“是呀!她天天一早就去地里了。要不我帮你去喊她回来?”刘秀珍就要出门叫人。
“哦,不不。我自己去地里看看就行了。”
“你快去吧。跟你说啊,江云海那小子,整天围在玉兰身边。你过去看看玉兰,别让那小子整天跟苍蝇似的,讨人嫌。”刘秀珍佯装很为这事儿头疼的样子说道。
水桥一听这话,水也不喝,抬腿就走了。他就知道,这个江云海没安好心。这次他一定要去好好修理修理他!待他走到田边一望,果然如此!那江云海正在玉兰田里帮着挑草头呢!
“好个江云海!竟然敢打我未来媳妇儿的主意!”张水桥的脸上明显变得厉害起来。快步走过去。他倒要看看,玉兰到底是谁的!
“玉兰。”张水桥走到两人面前,喊了一句。马玉兰和江云海都看过去,见水桥黑着脸。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玉兰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你来了!”
“过来休息一下吧。”张水桥实在看不惯那云海和玉兰站一块儿。便叫玉兰过去坐。
“不了。我这边还很多稻谷没捆呢!你自己休息吧。”马玉兰低头问道,并未停下手里的活儿。地里确实还有挺多稻谷要捆扎,最主要是玉兰根本不想坐过去,忙推脱了。
张水桥见玉兰这么说,不禁有些尴尬。玉兰拒绝,他也没办法。只是心里不大痛快,觉得自己在玉兰这倒成了外人似的,还没那江云海亲近了。
水桥见玉兰和云海,一个捆,一个挑,配合得很默契。看得他是心里直闹腾。江云海正好挑了一旦草头,打水桥面前过,不屑地看了水桥一眼,有力地担着草头走了。江云海对这书记儿子一直没好感。一个是田里的种田娃,一个是吃闲饭的少爷,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而且在他看来,水桥根本就配不上玉兰,还时不时过来晃悠两下,让人心生厌恶,这就叫没有自知之明!江云海没读书,但这个成语,他还是懂,而且会用。
不一会儿,江云海便提着扁担回来了。见水桥坐那儿干看着,心生鄙夷。“哎,我说你,干坐那儿干嘛?不过去搭把手?”
“不用了,我这一个人可以。你回去吧!”玉兰听了,忙打住了云海的“提议”。她可不想让水桥也掺和进来。
“也是,我看他这身子骨啊,也干不了这活儿。只能干那些轻身的。”江云海见玉兰这么说,又借机讽刺了水桥一番。说得水桥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水桥虽然没怎么下过地干活,却也听不得人家当着他的面儿这么讽刺自己。水桥便“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你说谁干不了?要不咱俩比比?谁怕谁啊!我还真能挑。”
“嘿嘿,我是开个玩笑,您可别当真。到时候书记说我欺负他儿子了!”江云海白了水桥一眼。又担着草头走了,把他甩在后面。
“扁担呢?”张水桥问玉兰,他今天终于忍不住了,撕破这张脸也要与云海一较高下。虽然他自知根本就比不过,可这个江云海实在是欺人太甚!张水桥下了地,操起旁边的扁担,就要去挑那草头。
“你干嘛呀!你快回去吧,别跟他计较了。”玉兰阻拦着,可哪里阻拦得了?张水桥已经下定决心,也夸了口。岂有放弃之理?那不叫人笑掉大牙!他是顾不了这么多了。扁担的一端已经插进了草头里。穿着的白衬衣立马就被弄脏了,蹬着的皮鞋上,也蒙了一层泥土。水桥放下扁担,将那白衬衣脱了扔在一旁。现在可不是讲谁高贵优雅的时候。
“来呀!我可不会让着你!”江云海见水桥真的要上去和他比试,正合他意。他就要让水桥看看,虽然当书记的儿子是有钱,可在田里,水桥就是个半吊子。
张水桥艰难地扛起了两捆草头,顿时压得他骨头都要断了。不过好在前几天他练了几下,咬咬牙挑个几担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马家田两边的田埂上,出现了两个比赛挑草头的大小伙子。一边是轻松利索,娴熟稳重的种田好手江云海;一边是穿着斯文衣裳,走得摇摇晃晃的书记儿子张水桥。只见水桥拼命地抬着步子,两腿都快搅到一块去了,还几次差点被绊倒在田里。脸上憋足了气,红通通的。那样子实在是叫人忍俊不禁。而江云海那边却十分轻松,这比赛让云海突然很痛快,有种把书记儿子踩在脚底下的感觉,顿时两脚生风,步伐矫健。他回头看一副窘迫样的张水桥,心里说不说的爽快。带着得意的笑跑在前面。
这两人一比,可把周围种田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马老憨看着两个小伙子在那“争风吃醋”,顺便帮马家把田里草头都给挑了,还真有这么好的事!那黝黑的脸上,皱纹一下子就延展开了。“让他们挑去,正好让我消停消停!”
“看,那俩人正比赛呢!”
“是呀,那不是书记的儿子嘛!他也能挑草头?”
“哈哈,你们看云海那小子跑那么快,书记儿子根本不是对手!”
“看那水桥蹬个皮鞋,能跑得动吗?”
……………
周围一片议论声,大家都笑着看这两人比赛挑草头,都全当是看戏看热闹了。其他人干活也有劲儿了。还有爱瞎掺和的大哥大叔,也纷纷学起张云海挑草头的模样,惹得大伙儿一阵哈哈大笑。顿时给这炎热而繁忙的时刻,增添了许多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