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令州最大的客栈里。
“听说了吗?绕家小姐三个月后将在迟暮园设宴,广邀青年才俊品茗赋诗,连青州都城也有人慕名而来。”
“那是自然,先不论她的家世背景,只这令州第一美人的名号,也该是如此。”
“迟暮园可是绕家重地,可见这位绕小姐,颇得绕老爷宠爱。”
“可不是,绕家后辈中,只这一位千金,谁娶了她,整个绕府都是他的。”
“恐怕这明里是设宴品茗,暗地里,却是在给绕家小姐选夫呢。”
客栈内,人声鼎沸,却丝毫不影响二楼雅叙阁里下棋的两人。宽敞的屋子里,纱帐翻飞,只隐约见得一白一红两个身影,姿态悠闲,举止散漫。
“预,可是决定了?这步棋虽能免于被围困,却也是兵行险招。”
“啪!”清脆的落子声似是回答,利落的不带一丝犹豫。
“你既心意已决,我倾力相助便是。”
不是栀子开花的季节,若大的瑶院显得荒芜而寂静,只有院中的一颗老槐树,剩下几片零星的叶子,摇摇欲坠。树下的躺椅上,一抹青色的身影,正浅眠着。
绕倚凉半梦半醒间,感到有人正盯着自己看,睁开眼,只见树上一男子正笑得妖娆,美丽的丹凤眼里有藏不住的戏谑,正红的衣衫不但不显得女气,反而平添几分惑人的风华。倚凉心中一惊,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此人这样轻易就潜入绕府,可见武功不弱。
“浅眠时如海棠照月,抬眸处似清莲濯香。绕小姐端的好风姿。”
嗓音如其人,带着魅惑人心的低沉。
倚凉可不信,这人潜进来只为夸赞她。淡淡的笑了笑,等待下文。
那男子见倚凉并不惊慌失措,眼睛里添了几分玩味,只见他猛然飞身而下,倚凉只觉一股奇香扑面而来,接着就晕倒在男子怀里。
倚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衣衫平整的躺在一张檀木雕花的大床上。屋子很大,布置华丽而精巧。
不一会儿,一位侍女推门而入,道:“小姐,我家爷有请。”
“这是哪儿?”
侍女含笑摇摇头,表示无可奉告。
倚凉压下心头的不安,跟随侍女穿过花园,到了一座独立的竹楼外。
“不玩了不玩了,每次都是你赢。”熟悉的声音,可不正是掳走自己的红衣男子。
“爷,客人到了。”
“请进。”冷冷的语调,却异常的好听。
倚凉走进去时,只见一白一红两个身影,中间的桌上摆着一副围棋。红衣的自不必说。另一个,却是从未见过。只见那男子一身锦缎白袍,只用银线勾出莲花的花形,素净贵雅。男子亦如其衣,轮廓精致,漆黑的眸子里似含了雾水,疏淡冷漠,一身高华貌若谪仙。
“绕小姐,在下启预。此次请你前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白衣男子开了口,依旧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几分歉意。
倚凉见这两人衣饰贵重,皆是气质风华出众之人,心下稍安。又想起那男子姓名,“启”姓在令州并不多见,又是如此风华的男子,更应为人所知才是。倚凉再一看那白衣上的莲花,灵光一闪,启预,莲花,难道......
斐初王朝有三大世族,分别是皇后一党文氏,丞相一党启氏,世袭侯爵郁氏。族徽分别是凤凰,莲花和鬼面。倚凉心下一惊,传闻启氏嫡门独子,十六拜相,弱冠揽权,气质风华无人能及,在民间早有“清莲启相”的美称。倚凉再望向白衣男子时,只得敛裾行礼。
“民女见过启相。”
启预淡淡一笑,暗暗赞赏面前这个始终不惊不喜的女子,美貌而谦谨,聪慧却内敛,再加上她的家世背景,正是他现在所需要的棋子。
“不知小姐可否嫁予我为妻?”仍旧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的话却令倚凉抬首错愕。
倚凉心下百转千回,当今权倾朝野的丞相,自是不缺美人,她虽家世显赫,也不过富商之女。不久前,坊间传闻,皇上似乎想把唯一的妹妹,梅华公主嫁予丞相。果然,倚凉心下已知,皇上为了集权,已经准备与启相联姻,只是如今看来,这位丞相似乎并没有乖乖听从的意思呢。怎么,难道要找一个身家背景与朝堂政治无关,美貌聪慧不输长公主的女子来挡去这看似好意的利剑?启预看到倚凉嘴角淡淡的笑意,知她已经明白了来由。只见倚凉谦恭的再次行礼,道:
“小女子已有了心上人。”
“既然有了心上人,为何还要在迟暮园设宴广招青年才俊呢?”
“只是品茗赋诗而已。”
两人看似客气的对话,却是暗潮涌动,红衣男子则是自始至终挂着一脸玩味的笑意,此时不禁出口:
“听说你们绕家富可敌国,若是落了造反的罪名,恐怕......”
倚凉眼中眸光一闪,看向红衣男子淡淡的笑了,“若说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不知皇上在不在这九族之中呢?”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只是,他大可以废除你小姑姑的妃位,再定罪不迟。”
倚凉无奈,古往今来,这造反的大罪在每个皇帝眼中,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她毫不怀疑,当今丞相有这个本事。
启预倒了杯茶缓缓放入倚凉的手中,像是不经意的说到:“你小叔写的一手好字,若是废了手,很是可惜......”
倚凉手一抖,险些拿不住茶盏。眸光一冷,知道已是无计可施,索性懒懒坐下,喝了口茶道:
“我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