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他睁开眼,看到一个仿若天仙的女子正朝他微笑。
我是死了么?柳湘想道。死了也好。
“醒了就把药喝下去。”玉惜邪恶的语气将她的仙女气质毁灭的干干净净。“不许嫌苦。”
这药可是费了楚寒和玉惜好大的功夫。首先,楚寒得亲自回皇宫宝库取出七味国宝级的药材,而且必须是他本人去取,因为只有他一人才能进入宝库。然后,玉惜又回了一趟苍琅山,采回了苍琅山顶独有的一种药草——冰骨草。这种药草在四国和皇域间根本没有人见过,它的形状和普通小草十分相似,只不过它通体透明,如同冰晶一般,且入口极苦。
柳湘苦笑,多少年了,为了那个心愿,他拖着病弱的身体苟活至今,多苦的药没有喝过?他用瘦弱的手臂撑着自己坐起来,接过玉惜手中的那碗药,本想一饮而尽,却在喝了不到小半碗的时候停了下来。
好苦!柳湘只觉得舌头发麻,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和这碗药比起来,他以前喝过的药简直就是甜美可口!玉惜见柳湘停了下来,便知道眼前的人是强忍住不让脸皱起来。想当年她偷偷尝了一口冰骨草熬的水,苦的哇哇大哭,天知道变态师父是怎么拿那种水当茶喝的。
“不是我心狠啊……你要是想吃蜜饯的话就得喝上二倍分量的药哦,所以我想你一定不会吃的。”玉惜惊奇地看着突然屏息喝下剩下所有的药汁的柳湘。“喂……喝得这么干脆,万一我给你喝的是毒药呢?”
“你是救过那个乞丐的人,我记得你。”柳湘强忍住舌头发麻且僵硬痛苦说道。玉惜更惊奇了。那时的她虽然没有易容但是蓬头垢面,而且当时他们二人相距不算近,他怎么还能认出她?柳湘看着一脸惊奇的玉惜,慢慢道:
“你的眼神没有变。”
玉惜觉得一千头雄狮在脑海里狂奔。楚寒推门进来,看着不仅醒了而且还乖乖喝完药的柳湘,松了一口气。
那药,真是苦得不得了。他听了玉惜的警告却并没有当真,当他偷偷尝过之后便明白了,况且玉惜这次熬药只放了冰骨草的一片小叶,若是放了一整株进去,只恐怕没人能喝得下。玉惜只带回了两株冰骨草,因为两株足够治愈柳湘的病了。
玉惜开始给柳湘把脉,楚寒凑过去。
“怎么样?”
玉惜点点头:“非常好,不枉臣熬了那么久的药。柳公子,只要你坚持每天服药,三个月后,在下保证你同常人一样,不用再受呕血之痛的折磨。”
“你们的目的恐怕和秦王一样。对于你们将在下从秦王那里救出来,在下感激不尽。”柳湘冷冷答道。“不过在下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我知道你的心愿,知道你要办的重要的事是什么。”玉惜道。“你在找一个人。虽然你知道他很可能不在人世了,但是你依然想找到他,无论你找到的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尸身。”
柳湘缓缓抬眼望向玉惜漆黑的双瞳,目光中是满满的难以置信。玉惜被他看笑了。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没错,我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在哪。”玉惜解下佩剑,将它交到柳湘手上。“你要找的,是它的主人,对不对?”
柳湘的手开始颤抖,玉惜的目光开始变得暗淡。没错,柳湘要找的果然是柳宁,他的父亲。
“你知道他在哪儿?”柳湘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等你养好病,我自会带你去见他。”玉惜笑了笑,转身离开。楚寒也不说话,跟着玉惜一同离开。
柳湘抚过剑鞘上的花纹,十年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一年,他十岁。背着父亲的他曾无数次偷偷挥舞过这把佩剑。
柳宁趁着夜色悄悄起身,不料却惊动了睡眠很轻的柳湘。柳宁回过头,看着穿着单薄白衣的柳湘赤足站在回廊里,默默地看着他。
“回去。”柳宁轻声吩咐,柳湘却是一动不动。柳宁无奈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拍着他被寒露打湿的肩膀。
“乖,回去,爹要出去一段日子。爹不在家的时候要听祖母的话,等爹回来带你去游船。”柳湘自幼体弱,几乎从未出府游玩过。对他来说,出府是莫大的奖励。柳宁暗自叹息,但愿他顺利完成心愿。
年幼的柳湘果然开心地答应下来。然而,柳宁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过。柳湘日日在祖父的书房读书,他总以为,也许读完了书,父亲就会回来了。
一年又一年,书房里的书柳湘不知道读了多少遍,也许早已倒背如流。十六岁,祖母离世,他开始靠为名流作诗获得微薄的报酬维持生活。父亲没有回来,他自己的才名却是传扬了出去。和才名一起来的,还有因为过度劳累而加剧的宿疾。他开始呕血,从最初的偶尔一次到日日如此,医者看过,无奈的摇了摇头。
许是天妒英才,所有人都说,他的宿疾不会好了。
柳湘收拾好包袱,在祖父母的灵前拜别,带着他的心愿开始游走四国。也许他找到的是一副尸骨。即便是这样,也好过日日无望的等待。
门外的玉惜透过门缝看着房内一言不发静静注视佩剑的柳湘,心中酸楚不已。楚寒从一侧走来,玉惜竟没有发觉。这是楚寒第一次见到玉惜不笑。虽然她面无表情,但是她从内心深处散发出的苍凉突然让他心痛不已。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玉惜。平日里的她虽然有些调皮有些无赖有些让他无话可说,但是当她变的沉静,他却觉得她是如此陌生,毫无生气。
玉惜感觉到了楚寒的注视,她默默地看过去,隐去了眼中的那丝无助的挣扎。
“皇上。”玉惜轻轻说道。“臣很久很久以前欠下了一笔债,可是,臣不知道该怎么偿还。”
楚寒愣了一下。
“朕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是朕知道,无论是什么事都有它的解决方法。你现在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不知道。”
“是吗?”玉惜喃喃道。“但愿如此。”
房间内,柳湘握着佩剑离开病榻。
既然能还能见到,他必然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