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深夜。
即墨华很郁闷,觉得府里的人好像都是属于夜猫子,踏夜喜欢在半夜的时候教自己使用匕首,他家主子也喜欢深更半夜的教自己使用金丝鞭。
推开门走进去,黑漆漆的一片让即墨华有些不安心,向来黑暗的地方总是不能给她安全感。
风声从右耳侧响起,即墨华的身体本能的像侧面倾斜,安稳的躲过攻击,房内的烛火瞬间被点起,那个企图攻击她的人正是榻浮酌。
脸上带着些许赞赏,他不吝啬夸奖的说“学的还挺快。”
即墨华知道,他指的是踏夜教自己在夜间躲避攻击和使用匕首一事。
不知道怎么回答更合适,就干脆不回答。
微微抿唇,即墨华抬头不言语。
“金丝鞭好就好在不怕它容易被人发现,你将它当做发带绑着发丝也好,当做束带绑在腰间也罢,它看起来都不过是个装饰物,意想不到的时候,将它绕在手指上,运用胳膊的力量带动手腕,将金丝鞭甩出去的那一刻,一招致命,要毫无声息的了结对手,什么痕迹都不要留下,没有声响,也无人看见,这样,便能保全自己。”
榻浮酌的嘱咐如同命符一般时刻在耳边响起。
可是这样又谈何容易,匕首需要的是要脚步轻盈,而金丝鞭需要的是臂腕力量。
本以为踏夜是在自己练匕首的时候最安静的人,却不想榻浮酌更甚。
踏夜好歹还会偶尔评价几句,榻浮酌总是一幅淡然的模样,看着她无法精准的将金丝鞭打到不远处的蜡烛上,也看着她有时连手中的金丝鞭都甩不出去。
没有评价也没有鼓励,他总是那样看着。
“天都亮了。”这话是他这将近两周以来说的最多的话。
每日从深夜练到晨间的时候,在旁坐了一夜的榻浮酌总喜欢慵懒的伸个懒腰,然后喃喃的开口说出这句话,于此同时,还若有若无的看一眼累的快要虚脱的即墨华,平静又有些不耐烦,丝毫谈不上怜香惜玉。
即墨华不知榻浮酌是怎样的体力,也不知道他白天会不会补觉,说起来,她压根儿就没有那个精神头去关注榻浮酌。
深夜到白天,白天睡到深夜,又是一轮深夜到白天,循环往复,好不容易用金丝鞭打掉一根蜡烛,榻浮酌也不顾是运气还是实际能力,立马儿弄出两根蜡烛。
腕力好在是有技巧,可精准度这又如何能投机取巧。
明明看着就在左前方,却偏偏差了那么一丁点儿。
他依然是那副慵懒的模样,不夸赞不讽刺,若不是微微的灯光能照射出他的妖颜,即墨华甚至觉得这漫长深夜中,这屋内便是只有她一人。
“你喜欢用什么武器?”休息的时候即墨华难得的冲在一旁玩弄水果刀的榻浮酌问。
他抬眼看了她,过了一会儿眼神又挪了开来,平静的开口道“我不会武功。”
即墨华漂亮的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可随即又舒展开来。
他这是不信她,那就罢了。
看着他挥出金丝鞭的那一刻便知,他哪儿是不会武功,恐怕这能力还要更胜踏夜,不然踏夜这等高手怎能心甘情愿的为之效力。
“明夜恐怕是要有场戏,陪本王一起看,如何?”榻浮酌平淡的说出这番话。
深夜里能看什么戏?
即墨华也不问,微微点头,既然他想让自己陪着看,一场戏而已,看看又如何。
只是她没有料到的是,这场戏,是嗜血的凌迟。
你们可曾想象过,当自己梦境中可怕的事情生生的展现在眼前,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即墨华觉得,是无措。
那血腥的屠杀正是曾夜中所梦的画面。
男男女女皆死于那把银色的匕首下,血腥味好似已经取代了空气,血色弥漫着这片地,刺眼却能激起人心底潜藏的黑暗面,竟有一种难以明说的快感。
终于,她终于看到那张脸,那双眸,那梦里没有看到的一面如今看的真切,踏夜的面目表情的容颜在转身的那一刻让即墨华心底一抽。
背后,正是榻浮酌。
这,就是他所说的要带她看的好戏。
“全解决了?”淡漠的扫视这些尸体,榻浮酌的语气如同谈论家常。
“一个未留。”踏夜回答。
他们的一问一答间谈论的竟然是那么多人生死。
即墨华觉得他们可怕,可却无法对此评论什么。因为她心中并不反感这样的场景,即使一时不适应这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即使觉得这满地的血色在黑夜中亮的刺眼,可她,为什么,就不会心生反感呢?
这世界呵,有人生便有人亡。
无人能够反抗,她为什么要为此抱怨?
好在,目前,她还是生存的那一类人,不是么?
“吓傻了?”榻浮酌好似突然想起即墨华,微微低着头看着比他低一个头的即墨华问,关心的话语当中带着是明显的讽刺。
或许他心中认定即墨华是忍受不了这般血腥的场面的。
不得不说,榻浮酌是惊讶的,她,在看着这场屠杀的时候居然没有想逃跑的意思,刀光之下夺去的生命,她也可以这样漠然的面对吗?
“我为何要怕?”即墨华缓了缓内心的紧张,平静的回答。
底气听起来虽然很足,但即墨华也是迫不得已,她不知道她此时若是怕了,榻浮酌会不会依然把她当做一张有利的王牌,培养并且加以保护。她做的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保命,保住了性命,才能谈及到将来。
遇到踏夜之时,即墨华以为自己是掌控着局势的人,却不知道真正掌握着局势的人是榻浮酌,踏夜属于他,如今,即墨华同样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可笑的圈,绕来绕去,才知道,胜券在握的人,向来都是他。
“啧,一介女子,看着这样的场面还能如此,你的心底,是有着怎样的仇恨啊?”榻浮酌开口,随意且自然的试探着即墨华。
即墨华看着不远处的踏夜,他正擦拭着那把匕首,即使是恢复了银色的光芒,它也曾经嗜血夺命过。
什么仇恨才能让自己在这样的场面下还能如此淡然?即墨华也不知道。
收起望着踏夜的实现,即墨华抬眸,对上榻浮酌的丹凤眼,“那是什么仇恨支撑着你掌控着这场杀戮,淡然冷静,为何血液能唤醒你内心的快感,浮酌王爷?”
长眉微挑,他笑的肆意。
“墨华,你可知这番话可能会让你落得与她们同样的下场?”
“我且敢面对自己的心,可你呢?”
血液的味道像是一种迷魂药,让即墨华变得胆大了些,也让榻浮酌变得冷静了些。
榻浮酌的眼眸在黑暗中似乎闪现出一些与从前不同的光芒,话语却依然随意的很“话不要说的这么早,你的心在何处,恐怕你自己也不知道吧。”榻浮酌向来知道即墨华的独特,只是,知道归知道,看着这样的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跟自己反驳,跟自己讨论,甚至不怕死的问自己的过去,这样的她让榻浮酌产生一种幻觉,在她的眼眸,在她的身上,榻浮酌仿若看见了自己。这样的姿态,居然如同他曾经的风华。
这次,即墨华没有言语,也许他说的对。
这么多年来,好像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这重要吗?
“叫方翼颂找人收拾了这个地方,记得要干净一些,留下了残渣可不好。”像是在这夜幕当中站的累了,榻浮酌开口吩咐着,还没有等即墨华思考方翼颂是何人的时候,榻浮酌已经低下了头,悄悄的在她耳边开口“若你想留下瞧瞧方翼颂是何人的话,那便留下吧,反正,你早晚也会与他们见面,希望你们能够相处愉快。”
口中呼出的热气和**的姿势让即墨华有些不适应,这句话轻飘飘的落入耳中,却不知道对于这些被掌控中的人来说,究竟是什么重量。
被这么一说,即墨华的好奇心彻底被吊了起来,干脆站在原地等待着即将要来的人。
而榻浮酌的身影,在轻微的风声之中,隐没在夜色当中,谁又知道,在这样的一片夜色下,榻浮酌的府邸中刚刚上演了一场屠杀之戏。
方翼颂。
来人倒是一副清朗的模样,眉目之间丝毫没有杀气,见着即墨华的时候唯一的反应竟然是诧异的瞪大了双眼,可有很快恢复。
即墨华撇撇嘴,这个动作跟尤秦岁第一次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一样一样的。
“你叫什么?”即墨华以为榻浮酌手下的人都秉承闭紧嘴巴做事儿的原则,却不想这个方翼颂,却先开口问着自己的名字,虽然这个语气很像是盘问。
不喜欢这种盘问的性质,即墨华反问“你是方翼颂吧。”
方翼颂料也能料到是谁告诉过面前这个女子有关自己的名字,没有诧异,甚至没有其他的表情,他继续开口问“你叫什么?”
即墨华无声的叹口气,以为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能够主动问自己姓名的人,却不想也是个只会干巴巴重复一句话的人。
当然,惊讶不止于此,在即墨华准备开口回答的时候,他的声音再次悠悠的飘过来,他问“你是即墨华?”
即墨华眨眨眼,看着刚刚还执着着问自己姓名的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