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晏殊《浣溪沙》
任青儿跑到任红儿跟前,步伐凌乱,她不顾姐姐惊异与担忧的表情,马上倚着任红儿跪在戴望予跟前,对戴望予说:“老爷冤枉,姐姐和我今天确实来这个湖里洗澡,本来我洗完,想要躲在草丛里,让姐姐起来找我,可是后来我就睡着了,也不见姐姐来找。”
戴望予看着眼前这小姑娘,一双大大的眼睛,睫毛扑闪扑闪,就这样好不躲闪地望着自己,眼眶里盛满了清澈和纯净。他觉得,如果说,姐姐的美更添柔弱,妹妹的美则更添俏皮和灵动。平心而论,人对美的事物都无法抗拒地想要贴近,想要怜香惜玉,他对这姐妹起不了恶意。
可戴府管家钱潮可不这样认为,他直觉告诉自己,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这两个女子肯定是想要色诱老爷。一想到这里,他再次竖起浑身的刺,“哦?今天天气也不是很热,你两会到湖里洗澡?再说,好好不在府里洗,会在这儿来。你们当我和老爷傻,是吧?”他要保护他们钱家在戴府里的地位,给戴望予建立了厚厚的围墙,不再让他姓女子靠近。
任红儿一脸死灰,不作声。而任青儿不卑不亢地望着戴望予,答道:“老爷,我和姐姐在大厨房搬了一天的东西,又疲又累,所以才跑出府里来湖边洗澡。”
“咦?你姐说是徐夫人的丫头,不好好待在她园子里,怎会到大厨房去干活?”戴望予虽不管府里的杂事,全权由钱潮管理,但还是略知一二的,每位夫人手下都有各自丫头照顾起居,在各自院子里做事,而大厨房、门房、主花园等都有人各司其职。
任青儿看了一眼钱潮,便又直视戴望予,答道:“回老爷,我们是该在徐夫人园子里做事,但是叶夫人说是人手不够,把我们去大厨房干活。我们今天都在厨房做杂活。”任青儿说的是实话。
“恩,”戴望予点点头,“叶夫人把你们都叫去帮忙,那徐夫人的园子不就没人管理了?这叶薇管家怎么……”戴望予没有再说话,他知道钱家几个夫人和钱潮对徐婉娘不好,总是联合耍手段对付她。他自己对徐婉娘感情淡了,也任他们去。戴望予又看看跪着的任红儿,独自思忖着。
钱潮替叶夫人辩白道:“死丫头,你别想看着现在老爷心情好,就胡编乱造,把罪引向叶夫人!”钱潮又对着戴望予恭敬地说:“老爷,您别听这小丫头胡扯,叶夫人一向对戴府的各夫人情同姐妹,怎会如此?就算确实让这两丫头去厨房做做事、帮帮忙,也未可厚非。叶夫人都怀孕好些时候了,估计不久少爷就要出生,叶夫人营养跟不上,厨房得加紧照顾。叫你们去厨房帮忙,是对小少爷好,对戴府好!”
这钱潮,可真会说漂亮话,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任青儿心里又生气又是不甘。但表面继续不动声色地说:“老爷、管家,青儿和姐姐固然知道帮厨房做活,是对戴府好,虽然每天很辛苦,也毫不埋怨。”
“哼,一张嘴倒是灵巧!怕是面服心不服吧!”钱潮还是不肯放过两个弱女子。
戴望予看到任红儿柔顺、任青儿乖巧,反倒是钱潮嘴上不饶人,不悦地瞪着钱潮。
钱潮马上换了副嘴脸,唯唯诺诺,跪向戴望予,“老爷,今天奴才看到两个丫头打搅了老爷的清静才这样说的,望老爷莫怪罪!”又转过头对任青儿说:“好,你们说你们冤枉,那你们为何不在府中洗澡,偏偏跑到外面洗澡,不费力吗?”
任青儿看到戴望予开始对钱潮不满,继续把话题引到钱家身上,“回老爷,回钱管家,我们也想图方便,在府中洗。但是叶夫人的丫鬟对我们说,府里要节俭,只允许我和姐姐一人打一盆水。我们便出来了。”
“府里要节约,也不是这样苛扣的!”戴望予不高兴了,他已确信叶夫人为难两个丫头。戴望予觉得很不舒服,自己在朝堂上得罪太子,做了宰相的替罪羊,宰相还把恶爪伸向府里。他对钱宰相极失望,又发作不得,惹不起。看着钱潮,越看越有气,脸色铁青。
“叶夫人不会……”戴望予看钱潮还要辩驳,凶凶地骂道:“你和她都是钱家的,自然护着自家人,不知道你眼里是否只有你钱家的人,还有没有戴府,还有没有我!”
钱潮被骂得狗血淋头,心里也理亏,不敢再说话,只是暗暗骂任青儿。
戴望予又把注意力转到了一直默默不语的钱红儿身上,想到刚才的激情与愉悦,用手再次捏起任红儿下巴,让她低下的头抬起来,面对着自己。
戴望予细看任红儿,娇嫩的脸庞还残留着泪水淌过的痕迹,眼角红红,更显小女人味道,心里不禁为之一动。软绡红泪积,牵动着戴望予的心。他对面前的小女人说:“红儿,你们的情况是你妹妹说的那样吗?”
“妹妹说的都是实情。”任红儿感觉被戴望予这样捏着下巴,这样望着,红晕又爬满了嫩滑的脸颊。头被迫抬起,眼睛却还看着地下,不敢和戴望予对视。
任红儿娇羞的样子,反倒让戴望予注意力更离不开她,戴望予觉得要不是有人在,他真的早就抚摸上任红儿细嫩的皮肤上了。“咳咳”戴望予控制住自己的****,正了正脸色,对钱潮说:“钱潮,你身为管家,却办事不力,管家无道,做事不公,你服不服?”
钱潮也怕了戴望予的火气,嗫嚅道:“奴才服气。希望老爷看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饶过奴才。”
“那好,钱管家平时的辛勤,我自然看在眼里。既然你也说了你辛苦,那我让戴德和你一起担任管家这职务好了。”戴望予没有表情地说。
钱潮惊慌地看着戴望予,“老爷,真的要这样吗?”
“怎么?你不想和戴德一起辅助你们钱家的几位夫人管家吗?”戴望予把“钱家”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他现在还不能无视钱家,不能和钱家明着作对,还得顺从。但心里无尽憋屈,戴望予当初对徐博也是这样,对徐丈人不屑的眼神,气愤、不甘,面上却还是乖乖羊。
他有今天,确实很大部分都归因于一直靠着徐家、靠着钱家,但骨子里确是大男子主义,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好看。也是这样的情结,让戴望予很是喜欢任红儿这个小女人。红儿柔顺质朴,虽没有任青儿的灵活机变,但是也因为这样的不擅于心计,单纯老实,让戴望予觉得可以暂时远离奸诈与计策,有一丝心安。
戴望予问任红儿:“红儿,可否愿意委屈做我的妾?”
任红儿和任青儿都惊奇地看着戴望予,虽有预料,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钱潮更是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尤其是任红儿,本以为这事因为钱潮被搅和了,自己还陷进去了,没想到青儿的出现让局势再次扭转。任红儿低下头,小声说:“红儿本身是戴府的人,以后的事全由老爷说了算。只是做老爷的侍妾,怕是奴婢高攀不上,哪还有什么委屈。”
戴望予听了很满意,舒心一笑,便扶起任红儿,手握上任红儿的腰,对着任青儿说:“好了,小丫头,你也起来吧!以后你姐姐也是夫人了,你就跟着你姐姐吧,不会再吃什么苦。”
钱潮见局势转得太快了,忙说:“老爷,您要纳妾,这也算府里的大事,任红儿姑娘虽然漂亮,但出身低贱,怕配不上老爷,这事望老爷慎重考虑。”
其实戴望予觉得虽然红儿出生低,但他没有那些权贵的一定要门当户对的想法,自己也是出身贫贱,深知地位低就意味被歧视,被欺负,自己当初也是看脸色一步步往上爬,即使现在身居要位,也得看脸色。清廉刚正只是儿时的梦想,现在这个腐朽的封建时代不适合。戴望予这样想想,反倒对红儿更多了一分怜爱。
可一看钱潮,一肚子气,“那我也出身卑微,你是不是想说,那我也低贱吗?”戴望予语气很重,怒看着钱潮。然后把脚向钱潮一踹,骂道:“你这条恶狗!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狗奴才来干涉我的事!”
“奴才不敢。”钱潮满脸委屈,不敢再说话,一直跪着,心里却恨着任红儿姐妹,他觉得来日方长,迟早要她们好看!再说,他还是有底的,正夫人是钱欣,管家的是叶夫人和朱夫人,还有宰相大人做后台,他怕什么!
任青儿回到府时,姐姐被戴望予拥着往正厅走去。她一回过头,看到钱潮,不善地望着自己,眼里闪着精光。她知道,即使是富贵的日子,也不好过。好在多疑的戴望予已完全信任了姐姐,反倒对钱家有忌惮。她也可以抓住这点见招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