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少的元宝心里,人分相干,不相干两种。
不相干的,不搭边,就不用说了。
相干的人中,可交往的,怎么都好;不对付,找麻烦,又拉拢不了的,不行就设法干掉。
就这么简单。
在他看来国与国之间也不过如此。
然而,和几个老家伙扯了几个损主意,并不代表元宝真想怎么干。
我回来是认祖归宗,舒舒服服当太子爷享福快活的,可不是为大人该干的事操刀的。
国家大事?
那是君王臣子应该操心的事。凡事有我爹呐,哪用得着我个孩子。
扯馊主意,小元宝只是灵机一动,有八成在以这种方式委婉嘲笑将军们无能死脑子,回敬三将对他的傲慢。
我元宝就算不是王子,也不是谁都可以在我面前摆谱的。
谁乱摆,我叫谁至少难堪一下长长脑子。
至此目的达到了,剩下的就不是他关心的,所以他根本不接白胜的话,随意拱拱手,在老几位的愕然中唿哨一声招来坐骑,对黄爱说了声:“我去灾民点瞧瞧热闹去。”
竟和天歌并骑走了。
听着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两小笑闹声,黄爱诧异道:“小天歌怎么跟元宝走了?她不想要我帮忙找灵山了?”
白胜尽管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但却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那小子回来了,我想小姑娘应该用不着你了。”
黄爱在人情世故上绝对是人精,一听白胜话里大有深意,就试探着问:“老白,你看出什么了?”
“有可能。”
白胜捋着胡子,望着元宝离去的方向,笑着含糊其辞道:“此事对你们用不着保密。但,陈年往事涉及到陛下的私事。老夫不敢确定,未得陛下认可,不好乱说。”
王国中的几位胎神境要员有的是老臣,有的是受元寿的感召后来加入的,和元寿在朝为君臣,私下如兄弟。
黄爱不是奥泰国人,在十年前才偶然结识元寿,得元寿传法帮助才修成胎神。
杨春、魏定国虽是本国人,但在外修炼几十年,修成胎神后才回国效力加入王朝当将军的。
这三位只知元宝他妈为奥泰国后继有人一直在努力生儿子,结果却失望地生了七个丫头,不知还有个元宝。
白胜却是老臣,和元宝家关系密切,为人又谨慎持重忠心,深得元寿信任。
当年秘密送元宝去海外,白胜是唯一知道此事的外人。元寿假称出门修行提升,一去经年,生死未知,就是由老将军协助宝他妈显夫人打理王国之事。白胜也是唯一清楚元宝成功拜入三元教下的外人。
只是,他只知元宝的乳名,无法把奥泰王子和元宝这个名字对上号。
当年三位教主见到元宝,以他们的老辣眼光,立即看出四岁的小家伙很好玩,在得知小家伙还没有大号,就玩笑着说“这孩子命好,金贵,不如就叫元宝好了。”元寿却当即认可了,回来只和夫人提了一句。
今天,白胜看到元宝,细一打量这位很有个性的小家伙,意外发现元宝的相貌很象国王和王妃相貌的组合,年龄特征和来路也相符……这一喜可不小。
只是小家伙貌似张狂,实则很警惕谨慎,口风紧得很,什么也不说,睚眦必报的性格和元寿的清平而雅量恢弘、显夫人的开朗而心胸开阔又差别太大,简直一点不相关。白胜为人也是持重,想想那三位大能,觉得三位真正的高人不可能把嫡传弟子教导成偏狭阴狠的性格,顿时有了疑虑,不太敢确认,所以没有当场追问说破。
事关陛下,杨春、魏定国开始注意。但两人一位是心思较单纯的学者型;一个勇猛粗野。从元宝扯的点子中好不容易拔出来,两人听不懂白胜的话,都一脸疑惑茫然。
黄爱却喃喃自语了一句:“私事?”
猛然眼睛一亮,他和白胜对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若是真,那可太好了。不怕惫赖小子不出力。”
白胜一点头也笑了:“如此,灾民之事先拜托诸位多些操心。老夫去都城一趟,很快回来。”
…………………
二骑轻行,元宝和天歌很快来到灾民安置点附近。
站在山岗上打眼一瞅。
这里就是个窝棚林立的贫民窟、热火朝天的巨大工地。
呼喝的劳动号子此起彼伏。
制砖瓦的,搬木头的,盖房子的……数万人头涌动。广阔的雪地都被踩成了黑色。
天歌看看天上飘舞的雪花,听听冽风呼啸,再扫视密密麻麻的低矮简陋窝棚,看着透皮露肉的破烂皮袄衣衫、干着力所能及的活,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女人孩子,眼眶不禁湿润了。
元宝这会瞪大了眼睛,有点目瞪口呆。
他在安宁又相对富裕很多的风云岛长大,在三宫山上过着神的日子,哪见过眼前凄惨的情景。
光瞅瞅一双双踏在冰冷泥泞中的破烂草鞋。震撼程度就不小。那可是经不起酷暑严冬的凡人的脚。
“太可怜了。”
天歌叹惜一声,扭头看着元宝:“无赖,你不是很本事么?为什么不去帮帮他们?难道你是铁石心肠?”
“呃?”
元宝回过神,刚想说这种事我无能为力,又闭上了嘴。
他的年龄和个性决定了,不想在天歌面前露怯,更不想让这丫头小瞧自己。
另外,看到灾民们虽然艰苦,但大部分人眼里流露的是坚毅热切的光芒。
那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简单期盼和渴望。
元宝被这一双双眼睛触动了,因为是第一次,触动格外深刻。
挠挠脑袋,“怎么帮呢?”
让天气暖和?
控制天气,且不说我法力不够,就是够了,也不会那个……
“……有了。”
“怎样?”
天歌看着小元宝,美丽的眼里第一次充满了一种叫热切期待的东西。
这丫头骨子里果然很善。丹药果子给得值。元宝哈了一声,“我可以帮他们更快地盖好房子。”
话这么说,他心里其实没多少底。
在海外修行这些年,元宝虽懒,正经本事只认真练了遁术和剑法,但在那种优越的环境中,接触的人层次在那里摆着,又脑子好使,常被罚抄典籍,杂七杂八的东西记的却不少,只是没一样精通的。
以他的灵活和眼力手段,想讨谁喜欢,一般少有困难的时候。清高如竹林四贤不也对元宝另眼相看。
元宝不但常去四贤那成功地蹭吃蹭喝,还极难得地被四贤传授了一些他们成就神格的本事。
盖房子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元宝学这个纯属好奇好玩。他看到匠神原戎在酒兴中一时兴起显摆,手一挥出现一座宫殿的神奇,顿时缠着学了几手,玩耍了几次,以后就扔一边了。不想今天竟能用得上。
现在的问题是,元宝能想起怎样施法盖房子,但他不是匠神,法力有限,有心想干,只怕干不成多大事。
如果盖得既少又慢,盖着盖着,法力不够了,还弄出半拉房子杵那,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意气风发的少年,正是要面子的时候,尤其是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格外丢不起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