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以我们两个的实力……真的没问题吗……”我担忧地问了句。之前能逃出来,一是因为有老头子‘神一般’的协助,二是因为有姬琉作内应,三是因为跟从了阿铭近乎无厘头的指挥从而在时间上最大限度地突围。如今要再次潜入兼逃脱,没有老头子的协助,姬琉等待我们救援,仅剩的一个有利条件就是……阿铭的无厘头指挥。虽说我和阿铭在武功上多少有点小进步,可是就算如今我们两人加起来也抵不上当时伤痕累累得将近奄奄一息的老头子啊……
老头子摸了摸他白花花的胡子,说道,“其实我也正有此意。”
我彻底无语。“……能告诉我你们是从哪儿找的信心么?”
阿铭突然嘻嘻地笑了起来,看起来他似乎对这‘冒险’感到很是兴奋。老头子看起来一脸于我而言显得有点莫名其妙的欣慰,他把一封信递给我说,“丫头,这是老夫给你们的信,遇到突发状况时就打开瞧瞧吧,里面是我想对你们说的话。务必得收好。”
显然,这两人完全忽视了我的担忧。“……好吧,那么关于此次行动你们有什么看法和计划吗?”
话刚落,“嗖”的一声从耳边一蹿而过,紧接着便是硬物扎入木头中的声音。“什么人?!”老头子惊呼。然而随后却鸦雀无声。我们随声源最后消失的地方望去——那是一支深陷入木墙上的箭。箭头完全镶嵌进木头里,且凹陷的缺口与箭头的形状完全吻合,没有多余破碎的地方。可见射箭之人箭法之妙——快,准,狠。
阿铭欲伸手去取,但我察觉到其剑身在烛光下隐隐泛着不和谐的光泽,瞬间大悟。立马抓住阿铭的手,喊道,“别碰!箭身上有剧毒!”
老头子显然也被我这一喊略微惊了一下,和阿铭会意地后退了一步。我让小一爬到我手碗上,然后小一把尾巴缠在箭身上猛地一下把箭拔了出来。毒素开始渗透进小一的身体,在其体内产生了微妙的脉动变化,而我那被小一缠着的手腕下的动脉此刻也感受到了那种微妙的变化。我开了开口,说,“是碧桃散。”
“碧桃散?莫非……是碧桃花?”老头子眉头皱得更深了。
“没错,正是碧桃花酿出的毒。”我接着说,“碧桃花寓意消恨,而其毒却能勾起恨意。中此毒之人会感到恐惧、痛苦、迷茫,忆起平生所不如意之事,并在这无限放大的恐惧与痛苦中逐渐扩大为恨意,进而采取复仇行动。曾听说二十年前有一起‘复仇事件’——临近的三个村落的村民突然举起锄头相互残杀,一夜间三个村落横尸遍野。侥幸逃离的目击者称当时众人口里皆嚷嚷着‘我要复仇’之类的话。虽怀疑是有人在上游的河水中投入碧桃散所致,但史书记载此毒的炼制方法于千年前便早已失传,更鲜闻有人能制出此毒,于是至今却扔未找出投毒者,成为悬案。”
阿铭托着腮帮说,“失传千年的花毒再现,而且想害的人貌似是我们三个?似乎不找出投毒者的话,我们救人之前很有可能便被同伴给杀了啊,毕竟我可不懂毒这玩意儿。老头子,你可知这是谁要害我们?”
老头子神色突然变得异常凝重。“二十年前的‘复仇事件’我也略有耳闻,而且据我所知,毒发后此毒亦可通过汗液接触而传染入侵,因而威力巨大。但同时我也收到的情报,说恐怕这毒千年以来并未失传。”
阿铭好奇地问,“莫非老头子知道谁是投毒者?”
“当然。”老头子忽然把目光投向我,带着我看不透的神色。“无论是二十年前的‘复仇事件’,还是如今的暗投毒箭,都是同一个人所为!因为那人,是当今唯一熟悉世间万毒的毒物行家——郁苍天。”
听到那个名字,我有一瞬间的愣神,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低头,沉默不语。
老头子依旧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继续说,“郁氏善毒,其体质亦异于常人,血液偏冷,传言说郁氏的婴儿都会嘴含蛇卵出生于世,那蛇与其分享同一个性命,与其共同成长,并会夺取其一半的寿命。而作为给予自身寿命的回报,蛇会给予人力量,促成人的强大。因那蛇以毒为食,无毒不欢,于是那人是百毒不侵的,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郁氏的人与蛇是一个能量互享的统一体。”
我微微皱着眉,对上了老头子质疑的眼睛,看着他在话的末尾,一字一句的问我说,“老夫说的对吗?姓郁的小丫头。”
随后,他又补了句,“碧桃花毒,莫说辨出此毒,就连知道此毒之存在的人也寥寥无几,而你不但辨出了此毒,而且通过蛇与其间接接触却没有中毒,就连那蛇也毫发无伤。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你是郁苍天的女儿郁唯吧?”
阿铭定了定神。确定老头子对视着的人是我后,把手指放在眉间揉了揉,心道:果然是个身世复杂的丫头。其实听到我说被季国皇室追杀,阿铭便隐隐觉得我应该不仅仅是一个异国的通缉犯那么简单,因为季国可宝贝那些灵犬了,不到非常时候是不会随便出动的。但若已到要动用灵犬且不远万里追至右国也继续捉拿的这种危险程度的通缉犯,以右国和季国的友好邻国关系,大可请右国皇室帮忙捉拿,事情便会简单许多。可是他们却偏偏要暗地搜索,不敢张扬行事。事情本身就足够奇怪的了。只能说,这不是起普通的通缉犯捉拿事件。但虽想到了这一层,阿铭当时却没打算继续追问下去。原因有二,其一是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二,他讨厌对别人喋喋不休地问东问西,人家想说是她的自由,人家不打算说也是她的自由,追问只会把聊天变成拷问,失去其原本的意义。
“真是了不起的情报。这是‘覆穹’内部共享的吗?”我问。
“不,”老头子回答说,“这只有其中的少数几个人知道,毕竟若知道的人多了,反而会给其招来杀身之祸。郁苍天可不是个好惹的家伙。”
“那还好。”我定了定神,继续说,“我承认那东西跟我有那么点血缘关系,但那个姓在更早的时候已经被我抛弃掉了。现在的我没有姓。”
“哈哈哈哈——”
原本莫名严肃僵硬起来的氛围被老头子没有前兆的一声大笑划破。老头子依旧向往常一样的弯着他的柳眉,笑得亲切可爱。“于‘覆穹’而言,身世可从来就不是用来鉴定的条件!‘覆穹’里的人身世可谓是五花八门啊,可是正缺一个原本姓郁而如今又不姓的!所以,丫头!可有兴趣加入‘覆穹’,与老夫一起把世界捣得阔别二十年的天翻地覆?!”
一起把世界重新捣得天翻地覆?真是个有趣的提议。真是个有趣得奇怪的老头——隐藏身份,一是因为我对这身份的厌恶,二则是为了避免别人的寻仇——为父亲所害之人,我可没办法数得过来。若老头子是正义之人,父亲则肯定为其所不容,而他却容得下其女儿?抛弃姓氏浪迹江湖已有一段时日,今日突然获得一不计前嫌的栖身之地,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同时也证实了一件事——‘覆穹’,真是个有趣的地方。
“加入便能捣乱,此等趣事,何乐而不为?”我笑着回答说。同时,这也意味着我正式加入了‘覆穹’,开启了一段曲折离奇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