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当我们去到那安置老头子的房间时,老头早已呈“大”字形躺在宽敞的床榻上睡得昏天暗地,大老远的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鼻鼾声。
夫人说,“天色已晚,煎药的事儿还是明天再做吧,想他一时半会儿也起不来。”于是我和阿铭便被领进各自的房间歇息。由于太累了的缘故,我草草地洗了个澡,便一头栽倒在床上睡死过去了。我当时是抱着明日就算太阳晒到屁股上了也不会因为‘居人篱下不能太放纵’这种俗规而起床的决心睡过去的。怎料翌日……
“孩子们!!!!!!”跟随着清晨的第一缕晨光出现的一吼强暴地把我从睡梦中拽了出来。我也不打算分辨这吼声的归属者,直接借着起床气的劲以及被硬生生吵醒的愤怒抓起脑袋下枕着的枕头猛地往声源地死死地砸了过去。
“你这丫头现在连老夫也敢扔?!你还要不要拜师学艺了?!”
我闻声把被子也砸过去了。管你丫的找我干嘛,老娘今早就是铁了心不起了!
可半个时辰后……我和阿铭乖乖地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了后院的某空地上。老头子盘坐在我们对面的一块大石上,气色红润,神采奕奕。相对而言总感觉我自己更像个病人……阿铭显然也是被震耳欲聋的吼声给震醒的,以至于梳洗的时候神志还不甚清醒。于是当我今早见到他头顶上那两条‘呆毛’时,顿时把自己给笑醒了。然后他被我的笑声给吓醒了……
“从今天起,我们要开始闻鸡起舞。起床后要做的事你们可知道?”老头子说。
“不——知……知——道!!”瞧见老头子双眼放出的青光后,我和阿铭异口同声地改了回答的话。同时我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老头子不会现在才来发酒疯吧?虽心里这么怀疑着,但还是乖乖地照老头子说的话去做了。
一天下来,除却用餐的短暂时间,都在马不停蹄的练武。我从小虽习得用毒要领,但在体术上却薄弱得很,于是阿铭显然比我学得快。当然这可能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原因,与其说我落后,不如说更是他的超前。老头子向我们耍过一遍的招式,阿铭都能记住并很快地抓住其中的要领,不得不说他是一练武奇才,悟性不是一般的高。相较来说,我就差得太远了。但我却喜欢这种节奏紧凑的学习。跟优秀的人一起练武,总是会不知不觉地向那人看齐,于是一定程度上也因此达到了对我而言的最大进步。这给我一种事半功倍的感觉,所以才喜欢。
老头子的武功之高,最显著的是高在体术上。体术追求快和灵活,我们小孩身材尚娇小,灵活性和应变性较好,但对于身材魁梧且一把年纪的老头子来说,就显得有点不可思议了。且自古“力”和“快”两者难以兼顾,速度型的武者难以兼顾攻击的力度,而力量型的武者则往往易显笨重迟钝。而老头不仅把这两者同时兼顾了,还把这两者之间的转换给用精了。难怪二十年前威名远扬,威震四方,连国外之人也对‘蒋将军之威名’略有耳闻。如今在我看来确实名不虚传,耄耋之年尚且如此,何况当年风华正茂?
想到所从之师是此等高手,心里便忍不住兴奋,只觉越学越起劲,越难学越兴奋。到了后来,已从单纯的随着老头的指示练习,演变成我和阿铭对手训练,点到为止。为弥补自身体术上的不足,我把平生所学的毒术融于其中,但这前提是我对阿铭能避开这一点心中有数,因为我可不敢保证每种毒的解药我都有带。
阿铭也清楚我的毒可不是开玩笑的,虽是练习却也有可能会危及性命,所以不得不谨慎处之、一再小心。这无意中也在训练着他在对战中的洞察力,也算是种意料之外的训练。
这种日子整整持续了大半个月。同时老头子的伤也差不多痊愈了。眼见‘行动之日’渐近,老头子打算开始和我们谈谈。
那是个寂静的夜晚,我们师徒三人齐聚一室,对膝而谈。不禁让人想起半月前在某树上促膝长谈的夜晚。不知不觉间,已过了大半个月了。
“这些日子以来,为了让你们能专心习武,有些事,有些话,老夫一直都没跟你们说。到了今日,必须得跟你们说个明白。你们给我认真听好了!”最后一句,老头子稍稍提高了音量,目光尖锐而凌厉。我不禁稍稍坐正了身子。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首先,我要向你们坦白我的身份——不仅仅是曾经的蒋将军,更是‘覆穹’的头目之一。你们这一辈可能并未曾听过‘覆穹’,因为早在你们出生之前,它就已经消声灭迹了。我能告诉你们的是,它在二十年前,曾经震惊了整个世界,把世界搞得可谓是天翻地覆啊,哈哈哈哈。”
“听老头子你那自豪的语气,想必是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客同盟吧?”我问。
“哈哈我们内部可是一直都这么认为的呀!”
“内部?世人并不认同你们吗?”
“何止!他们简直想把我们大卸八块吧!可能那还不能解恨呢!!”老头子依旧笑得一脸自豪,仿佛这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
若我们不是首先确信老头子绝非为世人所不容的极恶之徒,似乎单凭这短短几句话就足以绷紧警惕的神经握紧剑鞘了。毕竟臭名远扬于常理而言都是为非作歹的代名词。
我的疑惑更深了,旁边的阿铭略带严肃地笑着打趣道,“喂,老头子……你该不会要颠覆我们的世界观吧?”我听了,微微一愣。
“颠覆世界观?”老头子把阿铭的话轻轻重复了一遍。“真是个有趣的叫法。于我而言,颠覆与否都不重要。我想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个世界黑与白间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了。”他顿了顿,继续说,“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因为我们看这个世界的角度不可能一样。坦白来说,‘覆穹’里的那帮臭家伙可称不上‘侠’,那个称号于他们每个人而言都过于沉重,不过他们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在乎这个,是群古怪的家伙。但不管怎么说,在我所认为的世界里,他们便是正义。”
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世界。真是个有趣的说法。我不禁对‘覆穹’那神秘面纱下的真面目感到前所未有的好奇。仿若一个孩童对新玩物的渴望。
我和阿铭静静听着,沉默不语,等老头子继续把话接下去。“打开最关键的那把锁的钥匙,在皇室。而这皇室可不仅限于右国。如今右、季、曹、卫四国平分天下,我们推测,这四个皇室似乎在共同坚守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惜我们到了最后却都没能寻到它。我们仅仅知道的是——它让皇室们恐慌。这正是他们死守的原因。为此他们异常耐心地往‘覆穹’身上抹黑,抹得越黑他们就越高兴,只因我们在试图探求那个‘秘密’。由此可知‘覆穹’对皇室们的威胁之大。所以他们才把老夫关在牢里那么多年,为的只是引人劫狱,从而揪出同伙,斩草除根。可惜自我入狱后‘覆穹’便从此消声灭迹。然而正当他们将要放松警惕之时,‘覆穹’却又突然神奇般的再现于世了。没错,它的‘再现’就在最近几个月。所以他们才会抓我去严刑拷打以逼问出什么,可惜老夫命好,认识了两个不可小觑的小鬼头,误打误撞得给逃出来了。”
当我听到‘不可小觑的两个小鬼头’时,心里不觉暗暗高兴。
“所以——”老头子拉长了语调,以示强调。“老夫这个人质对他们而言有多重要也就不言而喻了。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我给抓回去,想必他们如今已策划好了一套严密的抓人计划——他们料到我们会回去。”
确实,既然我们从姬琉的的厨房底下给逃出来了,姬弈又深知我和姬琉有交情,皇室不难得出我们和姬琉必定有着某种关系。而那条能通往外面的通道竟能连接到姬琉的厨房,这已足以让人怀疑姬琉是否有出宫意图。换言之,他们可能已策划好了一个以姬琉为诱饵的捕抓计划,大半个月的时间已足够他们准备充分。
“那么我们来个出其不意吧?”阿铭突然向我们提议说。“他们的目标是老头子。既然如此,老头子你就待这儿别去了吧。”
阿铭的提议还是那么的……爆炸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