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设在我与慕容公子卧房之间的书房,菜可真是丰富,嘿嘿,只鱼就四盘:红烧、清蒸……还有莲藕呀、牛肉啊、鸡鸭啊……整个一个食案,都摆满了。我满足地叹了口气,咽了咽口水,先装模作样照顾了几下慕容公子,帮他面前的盘子里布了几样菜,慕容公子笑着挡住,说:“别再憋着了清儿,赶紧自己先吃些吧,你的眼珠子都快掉菜里啦。”我也没有多做客气,旋即眼睛雪亮目露贼光大吃了起来。
蜀地成都的口味偏厚重,辣辣的滋味占了上风,还透着鲜香醇厚,总之回味无穷。酒是成都最好的米酒,菜是成都最有特色的美味,还有各色时鲜水果:葡萄、黄梨、苹果,呀!居然还有一小盘荔枝。我大呼过瘾,“咝咝忍着嘴里的麻辣,竹箸在各盘菜上蜻蜓点水般掠过,看得慕容公子一阵心惊。
“清儿啊,我现在很是自责。”他一脸严肃,正色看着我说。
我大惑不解,这慕容公子今天怎么忽然做起了自我反思了?我没放慢吃菜的速度,边夹菜边抽空看着他,听听他想说什么。
“我自责的是,一路上没有照顾好我的清儿,清儿现在这个样子,知道的明白是厨子的菜做的好吃,清儿喜欢吃蜀地的风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清儿是我从哪里捡来的饥民,多少天没吃顿饱饭了。想当初我们捡到天沐的时候,他吃饭的样子也不如清儿你现在一半的恶狠狠啊。”他现出伤心欲绝的样子,摇头晃脑,自责得不行。
我嘴里还含着一块鸭脯,差点笑喷出来。这个家伙,如果有一天他没有琢磨我,那就不是他慕容公子了。
月上梢头的时候,我也有了饱饱的感觉。摸摸自己的肚皮,圆鼓鼓马上要胀开的样子。丫鬟捧了面巾等物事来,我们净了手,簌了口。我艰难地挪动双腿,下了榻想穿鞋。慕容公子示意了一下,春花连忙蹲在地上,为我将鞋套在脚上。刚才吃的太多了,如果没有春花帮忙,我弯腰都费劲。
这个丑态,慕容公子看在眼里,居然还是很开心的样子。他快速下了榻,扶着我在地上遛弯,一圈又一圈,我捧着肚子,艰难地走着,一圈又一圈。
“我们这个样子,像什么?”他歪着头看我,脸上带着坏坏的笑。我知道他肯定没有好听的话,“哼”了一声,故作不理。他憋着笑,问我:“像不像夫君护着怀着宝宝的夫人?”我心一跳,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摆脱他扶我的手,自己一个人继续遛弯。
“找个空闲的时间我们去集市上看看,成都的丝绸是大汉境内最好的,给清儿选几匹做几套衣裙,让清儿也变漂亮些。”他见我害羞了,讨好地说着,虽然话里暗含着我现在很丑的意思,但我丝毫没有气恼。如果有一个人每天都在你的耳边说你很丑,你对这个丑字估计就不会太敏感了。
服侍我们晚餐的春花秋月捂着嘴憋着笑。我很是不好意思,在她们面前,公子与我的关系太过亲密,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慕容公子送我回房,春花为我点亮了蜡烛,铺好了被褥。我拴好了门,静静坐在榻上,刚才慕容公子竟然戏弄说我们像一对有了宝宝的夫妻,想及此,我的脸又是一阵阵发热。
待胃里的食物渐渐平复了些,我便换了衣服,躺在榻上。此处别院虽说远离闹市,却也有远离闹市的好处,幽静的夜催人好入眠。我迷迷糊糊闭上眼睛,转眼间便陷入了无边的睡眠之中。
四周昏黑,**走着,耳畔一点声息也没有,静得让人心里发冷。这无边的黑暗,我应该向哪里走才能走出去呢?
不远处有大片亮光闪烁,我大着胆子顺着光走去,黑暗的天地间,仿如有人点了一堆火,映出周围一大片空间,一块巨大的比我还高的青石上,飞上来一片片扁扁的东西,这些东西自动堆积在一起足有几米高,随着飞上来的东西增多,东西也逐渐汇聚,渐渐能辨出它的样子,竟然是一个高大的老头,我对着老头来的方式感到很新奇,也稍微有些恐惧。
这老头坐在大青石上,身材之高,我要极力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头足有十个釜大,胡须一缕缕杂乱地在胸前支着,一根胡须就足以有我的胳膊粗,他的脸上皱得跟树皮相仿,沟壑纵横,看来年纪绝对已经超过了百岁。
看到我来了,他站起身,这起身的速度很慢,动作迟缓,站起身的时候,巨大的身体发出了“咔咔”的类似骨节错位之声。我愣了一下,他慢慢靠近我,手臂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胸前伸过来。这手臂相当于我两个腰粗,筋骨凹凸,样子很是恐怖。我本能躲避,不曾想他的胡须也横着直直伸展向我抓过来,到我身前,分成了两股,一股缠住了我的脖子,一股缠住了我的腰,我挣脱不得,想大喊可声音却闷在嘴里。我感觉这胡须如一根根粗粗的触须一般,硬硬的缠得我透不过气来。
而他刚才落空的手臂也再次向我胸前伸来,玉佩转眼间就攥在了他巨大的手里,那手哪里是手,竟然有十多根手指。我心中一惊,玉佩感受到了危险,瞬间疾速灼热起来,随着玉佩的热度升高,光线也愈加明亮刺眼。那攥着玉佩的老头的手居然冒出了青烟,有隐约的火苗窜起,原来是老头的手着了火。
老头大惊,急忙撤回燃烧着的手,手指头已经一片焦黑,他的胡子也因为紧张,放松了对我的缠绕,我挣脱了出来,长长出了一口气。
那老头手忙脚乱在青石上熄灭了手上的火,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又仔细观察我胸前的玉佩,他的大脸几乎贴到了我的胸口,似是要把这玉佩刻到眼睛里去。我的心跳声在暗夜中很突出——“砰砰……”他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声音颤抖着,断断续续,声音在四周回荡:“今日……匆匆一瞥,以为姑娘胸前的……玉佩定是不凡之物,所以起了贪心……想拿来看看,没想到,我……竟然不自量力,打起了这枚玉佩的主意,姑娘,那行走于神、魔、人三界的……无量神,是你什么人?”周围回荡着:“人……人……人……”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无量神”这三个字,第一次听到还是在索桥渡渡口听空遁大师提起过,难道这玉佩的主人,真的是他们口中的“无量神”?这无量神的宝物,又怎么会在我母亲身上?如今又在我一个小小的修仙灵狐身上?
见我语塞,他知道问不出什么,只是向我深施一礼,这一个礼,动静真大,“咔咔”的声音又响起来,我浑身一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巨大的身躯又一片片分崩离析,一片片飞离他的躯体,速度之快,也就是呼吸之间,它们飞进无边的夜色中旋即不见。直至他的脸也一片片消失,他逃跑般一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地面上腾起了一小片烟雾,烟雾散去,周围又满是黑暗。
我又昏昏然了,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梦,如果是,这梦也太真实了些。困极了,我闭了眼睛睡去,静谧的环境让我一觉睡到了辰时,直到慕容公子在门外焦急敲着门扇,我才彻底清醒过来。
我嘴里应着“就来”,手忙脚乱换了衣服,顾不上洗漱便打开了房门,慕容公子一脸担心,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我一番,才长出了一口气:“清儿啊,我早就起来了,还不见你过来来用早饭,以为昨晚你各种菜品尝试得太多,今早有什么不测,看到你还好好的,我放心了。”他的眉毛在脸上控制不住地飞舞,挪揄的神色让我心中一动。
这大清早的,慕容公子也不想我好,竟然想我是被昨晚的菜饭撑死了不曾?我哭笑不得,只好推了他出去,反手关上房门。他在门外嘿嘿笑个不停,这个家伙,有时候还真让人头大如斗。
梳洗完毕,我来到书房,榻上的食案上已经摆满了早餐,居然有我从来没有吃过的成都小食,麻团啊,糟鱼啊……我眼睛又开始闪闪发亮。
慕容公子示意我坐下来,他一摆手,秋月笑吟吟地将壶中的液体倒入我面前的耳杯里,我看那耳杯中,红红的黏稠液体,颜色倒也鲜艳。我狐疑地看看慕容公子,他也正端着耳杯,耳杯里也是这种液体。他正正经经地举起杯,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咽入喉咙后,他还像模像样地翻翻眼睛,仔仔细细回味了一番它们留在口中的滋味。他点头表示赞赏,鼓励我尝试一下,我皱眉喝了一口,这东西还真甜,甜中有酸。
“喝得惯吧?”慕容公子关切地问。“好喝。”我猛点头,又大大喝了一口。
慕容公子笑着说:“往常的早晨,我还没睁开眼睛,清儿就早过来问候聒噪了,今天早上,饭菜摆了这么久,也不见清儿的影子,想是昨夜饭菜用的太多,有些积食了,我于是让厨房熬了一壶消食汤来,是酸枣山楂等六种食材熬的,又加了一点蜂蜜,估计你一定能爱喝。”
我低头慢慢品着这甜酸的消食汤,感受着慕容公子细心体贴的关心,心里充满了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