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彤今天加更一章,特为感谢起点的编辑为我的小说制作了封面,你们辛苦了。还要感谢刚子、大刀等人对我小作一贯的支持,很是感动,你们的推荐票、评价票对我这个新人是最大的鼓励。也感谢一直关注这部小说的朋友们,小说越往后越精彩,如果您看好了,就收藏了吧。还要感谢为我设计制作封面的飞天舞及团队,也要感谢南窗为我的小说封面题写书名。虽然晚了点,封面没用上,君彤心里也是相当感动。这一章,献给上面的每一位朋友。谢谢你们。)
这一夜,我们三人都没睡,就在慕容公子的卧榻上谈到天明。
据我所知,匈奴的历史可以说还是很悠远的,近些的就是在秦灭亡后,匈奴见楚汉相争无暇顾及北方,遂重新在善于征战的单于的带领下,突袭为主,正面征战为辅,占领了很大的一片区域。西汉王朝建立,匈奴仍然是大汉的隐患。他们属于游牧为主的民族,缺吃少穿了,就过境抢掠一番,正所谓“小入则小利,大入则大利”,没有空手而回的时候。
汉武帝性情勇武,一改前朝和亲安抚为主的策略,召集大臣商议,决定出兵讨伐,可惜时机还不成熟,即使汉朝数千铁骑攻城略地进入匈奴腹地,但是阵线太长,兵马劳累,而且没有后续在城中或领地驻守,官兵退了之后,匈奴人又会卷土重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武帝一方面用宗室女子出嫁到匈奴和亲,一方面又令李广和程不识分别驻守云中和雁门关,在边境练兵。十二年前,汉军才对匈奴采取了第一次征战,战线全面北推,基本实现了出兵前的预想。本次出兵,则意在切断匈奴右臂,攻击匈奴右贤王。这右贤王,在右部诸王侯中地位最高,与诸右王居匈奴西部。
却见日磾脸色凝重,眼中含泪,失却亲人的痛苦,使他再也掩饰不住内心奔涌的情绪。从他的言语中,我得知,汉军在祁连山与匈奴军遭遇,重创了匈奴军右部,浑耶王见大势已去,与休屠王商讨归降事宜,休屠王答应下来。
那日一早,休屠王率全家及族中之人在汉军接受他们投降的阵前,看到汉军铁骑在远处列队,甚是齐整,刀剑闪烁,军威震天,休屠王知道汉军声势浩大,又见对方如此,很是犹豫。他思索良久,进账与浑耶王商议,怕汉军出尔反尔,看能否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保障妻儿及族人的安全。不想浑耶王以为休屠王临阵反悔,怕汉军怪罪,竟然一怒之下让手下武士杀了休屠王,并将休屠王王后及王子一干人等绑缚看管起来,一起随他降汉。
日磾王子眼中的痛苦渐深:“我趁乱抢了一匹快马逃走,浑耶王手下武士四处缉拿我,若我回去,不是被杀就是被大汉罚为官奴,这一生,都要在别人的皮鞭下生存,没有尊严,我毋宁去死。”
说到死,他的眼中现出绝决的神色。我心不由一凛:很难想象一个匈奴休屠王的太子,会忍受在普通人皮鞭下讨生存的日子,如果真是那样,死也许真是对他的解脱。
慕容公子半晌无语,手上的扳指被他转来转去,我知道,这是他心里很乱时的下意识动作。
从日磾口中得知,他虽为休屠王太子,但是他在马上征战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为此他常受到休屠王的责怪。他自幼有高人教导,文武均有较高造诣,尤其对汉家的文化,已经达到了痴迷的程度,这也是我没有觉察出他不是汉人的原因。
我神色凄然听他讲自己的过往,日磾的痛苦,竟让我感同身受。我心里如压了一块巨石,呼吸都觉得疼痛压抑。
再看慕容公子,垂着头,平素很淡然的神色,如今被紧锁眉头的思索取代。
天渐渐亮了,窗纱已经透出了白亮的颜色。窗外,侍卫挺立的身影犹自挺拔,已有早起的丫鬟仆妇劳作洗漱。
“太子殿下,一夜没休息,想必累了吧?我们都先休息休息,待我们想出更好的主意,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做。”慕容雪道。
我欲让出正房与日磾太子居住,他执意不肯,仍就回了自己的厢房安歇。
酉时,天色已然暗下来,一天的喧嚣渐渐退去。书房中,慕容雪命小厮拿出他随车携带来的茶具,房中置了小小的炭炉,炉上鍪中的水冒出小泡泡,我们三人坐在锦垫上,案上是各种精美点心、蜜饯等小食。
日磾太子读着茶盘上的诗:“明前香茗但惊新,嫩蕊青芽生液津。****琼浆堆似雪,诗心茶品一壶春。”读罢,他的脸上现出神往之色,眼中也有了赞赏的神采。
他又取茶壶欣赏,握住竹制的手柄,查看壶身上的字,见一面刻着“茶韵”,另一面刻有“舍得”。他凝视“舍得”二字良久,满脸都是思索。
我开始泡茶,他的眼睛注意看我的每一个动作,双手接过我捧给他的茶杯并茶托,细细地闻着茶香,不忍喝下。我心一动,这是一个心思细腻的男子,他的修为,已经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了。
慕容公子专心品着茶,我便专心侍候着茶局。我们的心看似很静,实则很是不安——无论日磾太子做出何种决定,等待他的命运都是不公。
“这舍得二字,该如何解释?”日磾太子凝视着壶壁上的字,探寻它的正解。
“舍得就是有所舍,才有所得之意,万事万物皆是在舍得之中成就自身。”我细细说给他听。他眼光一闪,沉静的面容下,掩藏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悸动。
“舍得——”他在嘴里久久玩味着这两个字。
慕容公子见茶局沉默下来,示意小厮捧出他送我的古琴。古琴随我们由长安来到这里,似知己苦苦相随。我轻抚琴弦,铮铮铁骨、屡屡柔情、万般情愫,千般心愿均从我指下掌下腕下倾泻而出,浓浓的夜色似乎也被我的琴曲打动,越发显得凝重。我轻启朱唇,缓缓而歌:
“去岁金玉满堂琼浆美馔,今朝衣难蔽体食不果腹,都道是王侯将相门庭江鲫,却转瞬至亲离散宅廊凋敝。世人皆欲得,无人肯予舍,怎奈何无舍不得无得不舍难舍亦难得。尧舜禹汤夏商周楚,任你人神妖孽,终不过黄土一抔。”
日磾太子与慕容公子神色均现出飘渺来。
慕容公子听罢曲子,微微笑着看向日磾太子,后者已然如入定般垂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我们均没有打扰他,任他的思绪驰骋。我知道,他在心里,已然做好了何去何从的打算了。
第三泡茶开始,日磾太子手握小小的竹制茶杯,看杯上的“茶韵”二字,语声镇定自如,彰显内心的平静:“这茶韵,令日磾心内忘却了刀光剑影,忘却了前途命运的多舛,让我下了决心,做自己该做的事,感谢清儿姑娘以茶和琴声对我的教诲,感谢慕容公子对我深深的情谊。”他细细品味着茶中的清芬,嘴角上扬,做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天下之大,莫非大汉王土,既然浑耶王不容我,我留下也是无用,与其亡命天涯,不如我自己回汗营,与母后及弟弟在一起,一家人也好有个照应。至于以后如何,只有凭借天命了。”他的眼神异常坚定,眸子亮闪闪,我们均不忍再劝阻。
慕容公子命人拿出一卷装裱好的条幅,中间白绢的空白处,他运笔悬腕写下了这样四句:“上下纵横几千年,善睐明眸转瞬间,若得大士抚杨柳,水浥凡尘万朵莲”。
“藏头诗?”我惊奇道。日磾太子也仔细看每一行的前一个字:“上善若水?”他满眼都是惊喜,看向慕容公子:“我很是喜欢你们的古人老子的论著,没想到你也喜欢!”
慕容公子笑着吹干墨迹,又印上自己的私印,转而将卷轴卷起,用丝带缚了,双手呈送给日磾太子,日磾忙用双手接了,欣喜地不断用手摩挲。
“做人要如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最高境界的善行也如同水,滋润万物而不与万物产生冲突。我以后的人生,将谨遵上善若水为座右铭,这个礼物对我异常珍贵。”日磾王子眼中,竟然又蒙上了一层水雾。
待日磾离开,我便深深看向慕容公子:“没想到,你对老子还有研究,好一个上善若水,好一首藏头诗!”慕容公子轻轻环住我的腰,一个吻坚定地落在我的额头上,又往下寻找我的嘴唇。我的心突突跳着,整个人都是对他的崇拜和喜欢。有人说,女人的爱,或是因为崇拜,或是因为同情。以目前我对他的情愫,崇拜应该是占了我所有的心思,在我面前,他总有层出不穷的新东西让我心动,如一股汩汩流出的清泉,没有结束,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