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尔吃完饭后,接过船长递来的菜肴回去了。当他回到住处后,格尔仍然像饿狼一般地吞咽着。他强忍心中的不快说:“我的话你怎么不听啊,这些面饼是留着以后吃的。你不知道,我今天的晚饭有多么丰盛,这不,船长还让我给你带了一些呢。”
好吃懒做的格尔哪能不知道呢,他早就闻到了肉香味,只是他嘴里塞满面饼,无法说话,只是打着手势,示意素尔把肉递给他。理发师素尔把盘子递过去,格尔像老鹰抓小鸟似的一把抓过盘子里的肉硬往嘴里塞去,噎得他差点儿没出上气来。
理发师素尔趁他吃喝的时候,只身一个人到船长那儿,喝了一杯咖啡,聊了一会儿天,便回到了住处。这时候,格尔打着饱嗝,拍着鼓鼓的肚子又躺下了。素尔忍住怒气将他的残席收拾干净,又把空盘子还给船长,对他说了几句表示感谢的话,这才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清晨,素尔很早就起床了。他仍然为旅客理发,而他得来的面饼、奶酪全都被只愿躺在床上的格尔吃喝光了。几天过去了,素尔起早贪黑,辛勤地工作着,格尔则不分日夜地躺在床上,只要睁开眼睛,除了拉撒,就是要吃要喝。
每天晚上,船长总要给格尔留下一份晚餐,天天如此。在海上航行的二十多天很快就过去了。一天,大船停在了一个不知名的码头上,格尔和素尔俩辞别了善良的船长,便上岸了。他俩走进靠近码头的城里,然后在一家旅店住了下来。懒惰的格尔一头歪在床上,再也不愿动了。
而勤劳的素尔则忙着收拾房间,然后到街上买了一些食物和生活必需品,并把食物递给了格尔。格尔不管三七二十一,看见食物就吃,刚一吃完,便又像一堆烂泥一样瘫在床上了。他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躺在床上睡觉,过着一种懒猪一样的生活。
而理发师素尔就不同了,他依然早出晚归,带着理发工具到街上去给别人理发、挣钱,从而维持两个人的生活。一天天过去了,素尔对格尔的做法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对他说:“你一天到晚躺在床上,身体会受不了的,我劝你还是去街上转转吧,这座城市的风景挺美的。”
洗染匠格尔听了,不仅不说谢谢,还生气地反驳道:“请不要打扰我,我现在正烦着呢。”说完,蒙上头又睡起来了。素尔见他不听劝告,便也不再管他了。每天他仍然辛勤劳动,赚钱养活自己和那位患难朋友格尔。不知不觉四十多天过去了。素尔天天早出晚归,不久就累病了。
这天早晨,素尔觉得头昏眼花,浑身无力,无法去工作了,只好躺在床上休息。格尔不但不关心,而且还趁素尔昏迷不醒的时候偷走他的钱包,溜到街上大吃大喝起来。饱喝足之后,格尔就在大街上闲逛,他这是第一次出来,睁大两眼观赏着这个城市的风景。
看着看着,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个城市的人身上穿的衣服颜色不是白色,就是蓝色,非常单调。他带着心中的疑问走进一家洗染店。洗染店里的衣料颜色也全是蓝色和白色两种,没有别的颜色。于是,他便掏出自己的手帕,让洗染匠给他染一下。
店里的洗染匠接过手帕说:“先生,我们非常乐意为你服务,请交20块洗染费。”格尔不由瞪大眼睛,惊叫着说:“天哪!你有没有搞错啊?一块小小的手帕,怎么会这么贵呢,在我的家乡最多只需要两块钱。你们是不是捉弄外乡人啊?”
洗染匠却不屑一顾,讥笑他说:“那你可以花两块钱回你的家乡染,反正在这儿是不行的。”格尔又问:“我花二十块钱,你什么颜色都能给我染吗?”染匠像个怪物似的看着他说:“什么意思?你不想染成蓝色?那你想染成什么颜色?”
格尔说:“不,我想要红色,绿色也行,还有黄色也可以,你能不能染?”染匠一口回绝说:“对不起,先生。除了蓝色,其它的颜色我染不了。”接下来,格尔和染匠你一言我一语谈了好长时间。从染匠的口中,他弄清楚了这里的情况。
原来这个洗染店有四十个染匠,在这些人当中,如果有哪个死了,死者的儿子便会继承父亲的事业。如果没有儿子的,他们宁愿空着这个位置,也不随随便便找人,假如死者有两个儿子,他们便让大儿子来继承。只有大儿子死后,他的弟弟才有资格继承,这是他们的行规。
另外,这个城市的染匠只会染蓝色,不会染其它颜色。格尔对染匠说:“你如果让我在这儿干,我可以把我的手艺教给你,让你成为有名的人物。”那个染匠有些犹豫,他说:“我们行业有行规,不收外乡人。”格尔想了想,说:“你可以开个分店,由我去经营,赚了钱我们平分。”
染匠生硬地说道:“你别做梦了,我不会那样做的。”格尔遭到拒绝,只好离开这家洗染店。但他不愿放弃这个发财的机会,又跑到第二家洗染店。与第一家的情况相同,虽然他费尽口舌,说得天花乱坠,舌干口燥,但同样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格尔向来好吃懒做,但仍然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执著的人,他跑断了腿,问遍了这个城市的几十家洗染店,最后竟然找到了管理洗染店的领导者。领导者的答复依然令他非常失望,别说让他当师傅了,就是一个小小的店员也不让他做。
格尔怀着气愤、委屈的心情在街上流浪着,最后他不要命地跑到王宫,见到了国王,向国王发起牢骚:“亲爱的陛下,我是个洗染匠,从我们家乡来到这个城市后,看到这儿的洗染匠只会染蓝色,便提出做他们的帮工或做他们的师傅,可他们却不知好歹,把我一口回绝了。”
看到国王没有斥责的意思,格尔继续说道:“敬爱的陛下,我不仅仅会染蓝色、红色、混合红,还会染黄色中的桔黄、柠檬黄等等,只要是能叫上名字来的颜色我都会染。陛下,如果让我去染,我一定会让这个城市变得千姿百态、多姿多彩起来。”
听了格尔一番大吹大擂,国王喜不自禁,他想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啊!于是他对格尔说:“既然这样,你也不用去给他们帮工了,也不要去做他们的师傅了,我出钱为你修建一个洗染店,然后再给你一些本钱,你可以自己去经营。你放心,有我撑腰,别人不会找你麻烦的。”
国王果然派了建筑师,让他们跟着格尔在城里观察地形。最后,格尔相中了一个地方,他们便让那家房主搬出来。国王付给房主一些钱,然后这些建筑师根据格尔的命令设计了洗染店的建筑图纸。格尔看了图纸,觉得非常满意,很快就动工了。
格尔带着国王奖赏的一千多个金币,穿着国王赏赐的华丽宫服,骑着国王送给他的骏马,领着几个奴仆住进了国王赏给他的豪华住宅。天天吃着山珍海味,无忧无虑,像个大官似的,对谁也不放在眼里了。对同甘苦共患难的理发师素尔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过了没多长时间,建筑师就把他的洗染店建成了。在这个城市里,格尔的洗染店是最豪华壮丽的,是最显眼的,简直无人能比。格尔看到店已建好,便跑到王宫对国王说:“尊敬的陛下,现在洗染店已经建好,只要有了洗染工具,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国王听了他的话,说:“哦,看来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这样吧,我再给你五千个金币,去买洗染工具。到时候,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格尔别提有多高兴了,他先去大吃一通,然后才揣着钱到市场上买了染衣服所需的各种工具和颜料。
格尔回到店里,用各种色彩夺目的颜料调制了一下,他还算聪明,首先为国王染了几百尺各种颜色的布料,然后全都晾在店前的绳子上。他的衣料刚一晾出来,就吸引了无数过路人在这儿观看,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鲜艳的衣料,都议论着,赞叹着。
不久,格尔会染各种颜色布料的消息传开了。人们纷纷拿着衣服、布料前来洗染,格尔趁此机会赚了个盆满钵满。国王看到格尔给他染的色泽鲜艳的布料,高兴极了,用手抚摸着,赞叹着,赏给他很多钱。那些大官、富商见了也都请他把布料染成各种颜色。
就这样,格尔的洗染店里堆满了布料,每天都有许多人来送布料、拿布料,忙得他晕头转向。他雇了好多人为他帮忙,事业越来越大,腰包也越来越鼓。除了金钱,他的名声也响起来了,全国男女老幼都知道格尔的大名,他成了这个城里财大气粗的名流。
渐渐地,格尔变得不可一世起来。一般的人他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那些曾经把他拒之于门外的洗染匠了。此时,那些洗染匠们的生意早就萧条了,他们在格尔的店门前观看着,都想拜他为师。可是现在的格尔哪里还瞧得起他们啊?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曾经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格尔红得发紫,而可怜的理发师素尔在旅店里昏迷了四天四夜无人问津。旅店里的保卫见这间房子的客人一点动静也没有,非常奇怪,以为他们是没钱的穷光蛋,不付账就偷偷地溜走了,或许他们出了什么意外,难道都死了?
带着种种疑问,他来到素尔的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了听,里面隐约有人在痛苦地呻吟。保卫发现门外的锁上有一把钥匙,便打开门走了进去。看见那个面黄肌瘦的理发师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他便热心地问道:“你生病了?你的那个同伴哪儿去了?他怎么不管呢?”
素尔一连病了几天,没有吃一点东西,此时他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已经难受了好几天了,今天才算有点好转,我醒来后就没有见着他的人影。好心人,我现在很想吃点东西,你知道,我已好几天没进食了,你能从我的衣兜里取点钱为我买一点东西吃吗?”
好心的保卫在他的口袋里翻了好长时间,别说一分钱,就是连钱包也没有找到。他对素尔说:“你的口袋里什么也没有。”素尔听了,知道是格尔在他昏迷的时候偷了他的钱,便气愤地骂道:“肯定是那个好吃懒做、忘恩负义的家伙干的!”说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善良的保卫见他很可怜,便安慰他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别生气了,保养身体要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上帝一定会惩罚他的。”说完,保卫自己掏钱为他买了一些食品,还为他煎了一碗药。从此以后,保卫每天都来照顾他。
不知不觉,两个多月过去了。素尔的身体慢慢地好了起来。他感激地拉住保卫的手说:“好心人,你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难忘,我一定要好好地报答你。”这天,素尔来到街上,看到一家洗染店门前人头攒动。他挤到前面,看见院里绳子上挂着许多色彩鲜艳夺目的衣料。
素尔觉得有些好奇,便问身旁的人:“这家洗染店的生意怎么这么好?店主是谁呀?”那个人对他说:“店主是一个名叫格尔的外乡人,洗染店是国王亲自为他建造的。你看,他染的衣服色彩多鲜艳呀!以前我们从未见过,因为我们这儿的洗染匠除了蓝色,其余的颜色都不会染。”
接着,那人又把格尔离开旅店所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素尔。素尔听了,为他的兄弟骄傲起来,他心里默默地说道:“看来我错怪他了。他忙得晕头转向,哪有时间关心我呢?当时他困难的时候,我曾经帮助了他,他一定不会忘记我,并且会报答我的。”
素尔一边想着,一边非常激动地大踏步走进店里,他心里感到亲切极了,他幻想着患难兄弟格尔见到他时那副激动、兴奋、惊奇的表情,然后两人热烈地拥抱,于是,他的步子迈得更大了。他看见那瘦骨嶙峋的兄弟已变得红光满面了。素尔心头一热,就要上去拥抱格尔。
令素尔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兄弟格尔面孔冷漠,眼放凶光,咬牙切齿地吼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我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你,不要再到这儿来了!我已经多次给过你钱,现在你还不知足,你如果再偷我的东西,我一定会找人把你抓起来!快滚!来人,把他赶出去!”
几个五大三粗的奴仆得到主人的命令,跑过来把不知所措的素尔推了出去,并把他狠狠地摔倒在地。格尔仍不罢休,举起一根又粗又硬的拐杖狠狠地朝素尔的胸部、腹部、背部抽打了几百下,打得素尔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满地打滚。
格尔终于停止殴打,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流氓无赖,以后再敢来,我就把你送到监狱里去!”可怜的素尔无缘无故遭到毒打,心里气愤极了,他真没想到格尔竟是一个忘恩负义、不知廉耻的家伙。他忍受着万分剧痛,连滚带爬从洗染店逃了出来。
那些染衣服的顾客看到这种场面非常奇怪,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挨打的是什么人呀?”格尔当然不会说实话了,他又编造起谎言来:“这个家伙不止一次把别人的布料都偷走了。我见他可怜,便饶了他几次,可是他却屡教不改。如果他再来,我非把他送进监狱不可。”
那些顾客听了,以格尔说的是真的,都非常气愤地咒骂素尔。遭到臭骂、毒打的素尔忍着痛苦一步步慢慢地回到旅店,躺在床上,心里充满了对格尔的怨根。他真后悔自己瞎了眼,交了这样没有人性的东西当朋友。自己以前给他吃,给他喝,如今他成了一个家财万贯的大富翁,就把曾经帮助过他的朋友忘了。
不但如此,格尔还莫名其妙地辱骂、毒打自己一顿,真是人心险恶啊。素尔想着想着,不禁流下了眼泪。不过,他决定暂且忍耐一段时间,然后再发奋图强。他在旅店里休养了一段时间,身上的伤逐渐好起来了。他看到自己身上非常脏,决定先去洗一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