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说罢,白衣姑娘就用拐杖打翻煎锅,然后又回到裂缝间。墙壁的裂缝渐渐地合在一起,和原来一模一样。女厨师苏醒过来的时候,四条鱼已经全被煎焦了,像锅底一样黑。女厨师看到眼前的一切,喃喃地说:“这可怎么向国王交待呀?”说着,又晕倒在地,失去知觉。
当宰相来到厨房,想看看鱼煎得怎么样时,却见女厨师躺在地上,像死人一样,就上前把她唤醒。女厨师清醒后,哭得泪流满面。宰相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女厨师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他。宰相听罢立即派人把渔夫请进宫,让他再捕四条上次那样的鱼来。
老渔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又不敢多问,只好跑到湖中打了四条鱼,胆战心惊地送给宰相。宰相又把它交给女厨师,对她说:“这次可不能再煎焦了,我要亲自在这里守着,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女厨师像上次一样把鱼剖洗干净,又架上煎锅,开始煎制。
不一会儿,上次的情景又重演了。开始是墙壁裂开缝,接着那位白衣姑娘拄着拐杖从裂缝中走到煎锅前,用拐杖指着煎锅里的鱼问道:“鱼儿啊,你们难道不遵守旧约了吗?”话音刚落,煎锅里的四条鱼就抬起头说:“如果你遵守旧约,我们当然会遵守自己的诺言。”
白衣姑娘听罢,又用拐杖掀翻了煎锅,接着走进墙壁的裂缝里,墙壁马上合在一起,恢复了原样。宰相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紧张地说:“看来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必须马上向国王报告。”他立即离开厨房,来到宫里拜见国王,把刚才所见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进述了一遍。
国王听了也不相信这件事,惊奇地说:“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他派人马上把渔夫请来,命令他三天之内必须再送四条鱼来。渔夫吓得全身发抖,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来到湖泊,又捕到颜色各异的四条鱼献给国王。
国王这次更大方,赏给老渔夫四百个金币。渔夫高兴极了,自己辛辛苦苦劳累了一辈子,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国王接过四条鱼,对宰相说:“这次当着我的面来煎制,我要看看会发生什么事。”宰相说了一声“遵命”,便把国王领到厨房,让女厨师当着他的面煎鱼。
女厨师照旧把鱼剖洗干净,架上煎锅,开始煎鱼。刚把鱼放入锅里,墙壁又裂开了一道缝,但这次出来的不是白衣姑娘,而是一个体壮如牛的彪形黑汉,手里拿着一根棍子,看上去十分凶猛。黑汉用棍子指着鱼,气势汹汹地吼叫道:“鱼呀!鱼呀!你们不遵守旧约了吗?”
锅里的鱼都抬起头来齐声答道:“我们一定遵守旧约。”然后又说:“如果你遵守旧约,我们也会遵守自己的诺言;如果你违背了誓言,我们会变本加厉地对待你。”黑汉走到煎锅前,把棍子扔掉,用手把煎锅掀翻。然后走回墙缝间,墙壁又恢复了原样。
这时国王发现锅里的鱼又被烧焦了,觉得很奇怪,便说:“这些鱼心中一定有苦衷,只是不敢说罢了,我作为一个国王,不能视而不见,一定要查个究竟。”他马上派人把渔夫召进宫,斥责他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弄几条不能吃的鱼来骗我!老实交待,这鱼是从哪里打来的!”
渔夫急忙跪在地上答道:“国王陛下,借给小人几个胆子,我也不敢欺骗您。请不要生气,这些鱼是我从山谷中的一个湖泊里打的,不信我带你去看。”国王急忙问:“湖泊离这儿有多远?”渔夫答道:“离这儿很近,走几个小时就可以到了。”
国王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立即带兵出发。他命渔夫在前边带路,自己带着浩浩荡荡的大队伍跟在后面。他们穿山越岭,踏过草地,几个小时后来到那个空旷的山谷中。他们一下子就发现了那个湖泊,它被群山环抱着,湖水清澈见底。
国王仔细一瞧,看到了渔夫献给他的四色鱼,它们仍然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着。国王和官兵都感到很惊奇,因为他们在这里这么多年,竟没发现山谷中有这么美的湖光山色。国王喜出望外,站在湖边,尽情地享受着这里的美景,他问身边大臣:“你们有谁来过这个湖泊?”
身边的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国王,没有,以前这里根本就没有湖泊。”国王又找了几个年岁较大的长者,问他们见过没有,他们也都回答说没见过。于是国王猜测说:“这个湖泊的四色鱼来历不明,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最后,国王决定驻扎在湖泊附近,他们在湖泊旁边搭起帐篷住在里面。晚上,他对忠心耿耿的宰相说:“今天晚上我要一个人在帐篷里呆着,好好想想湖泊和四色鱼的来历。你守在帐篷外,告诉官兵们,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但不要对他们说我出的真正目的。”
宰相对国王很忠心,他老老实实地守在帐篷外。这时,国王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带着宝剑悄悄地从后门溜走了。借着微弱的月光,国王翻过重山,越过峻岭,一直向前走去。走了两天两夜,也没见一个村舍,更没见一个人影。
直到第三天,天刚亮时才发现远处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国王非常高兴,心想,这个人一定知道湖泊和四色鱼的来历。当他走到跟前时,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人影,而是两扇大门。这个门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又自动关闭,透过大门可以看到里面是一座用黑方石建造的宫殿。
国王惊喜万分,走过去很有礼貌地敲了三下门,可没有人出来迎接。他又敲了三下,还是没有人出来。第三次他几乎是用拳头在砸门,但仍然没有人来开门。国王有些失望,他自言自语道:“看来这所房子一定没有人住,否则他们一定能听到我的敲门声。”
可他又转念一想,这么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却没有人住,这不大可能吧。于是他壮了壮胆子,趁大门打开时,闪身钻了进去。国王走到一间非常漂亮的房屋前,大声喊:“屋里有人吗?我走了几天的路,现在又饥又渴,想寻找一些食物和水,不知是否可以施舍一点?”
他一连说了三四遍,也没人应答。于是,他鼓足勇气走进房间。屋里虽然没有人,却布置得井然有序。地上是华丽无比的地毯,中间摆着一张红木桌子和一把檀木椅子。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显然是用丝绸精制而成,上面还绣着花,娇艳欲滴,非常逼真。
国王打量了一会儿,又走出房屋。这座宅院非常宽敞,四周是四个拱形大厅;宅院中央有一个喷水池,池边卧着四头狮子,毛是桔红色的,喷水池里的水就是从狮子嘴喷出来的。院里还有各种各样的鸟,它们都被关在一个很大的金笼里。
国王看到这种景象,感到非常纳闷。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么高级的宫殿为什么没有人住呢?找到人就意味着能弄明白这旷野中的山谷、湖泊、四色鱼和黑石宫殿的奥秘,国王非常忧愁。没有办法,他准备在大厅门前歇歇脚继续赶路。
正在这时,国王突然听到从身后传出几声哀叹,接着有人用低沉的声音说:“唉!我本来不想让世人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你却不知羞耻,把自己的行为全部暴露出来,自从知道你的那件事后,我常常整夜不能入睡,我为你的所做所为感到羞耻啊!”
国王听到唉叹,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立刻站起来,循声而望,只见宅院东边的大厅前挂着一块漂亮的门帘。他掀起门帘,看到床上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人,他长得十分英俊,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一头乌黑的头发。腮边还有一颗黑痣,让人看了更觉得可爱。
只听青年又说道:“上帝啊!你不必可怜我,也不必同情我。快让我的灵魂离开这个可恶的人世间吧。我在情场上是个失败者,因而变得精神萎靡,意志消沉。可能有人羡慕我从前的富裕生活,而现在我身无分文,不知何时才能摆脱这种厄运啊!”
青年身穿埃及式的金线锦袍,头戴珍珠皇冠,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却布满了愁云。国王看到这位英俊潇洒的青年,心中有些激动,急忙向他施礼。青年也很有礼貌地和国王打了个招呼,随后又说道:“我因身患疾病,不能起身相迎,请您多多原谅。”
国王满腹狐疑地说:“年轻人,你不必太客气,我仅仅是一位不速之客。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想请教你,希望你能帮助我。我急于想知道,这旷野中的山谷、湖泊、四色鱼和这座宫殿是怎么来的。还有,你为什么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住在这里,并且如此痛苦忧伤?”
青年人听了国王的话,忍不住泪如雨下,伤心地唉叹道:“命运主宰着一切,它能让人倒下去,沉沉昏睡,同时又能让人从昏睡中醒来。即使是一直沉睡,主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他能看到所有人的所做所为。就连天气的阴晴变化他都能主宰,更何况人的命运呢?”
他伤心地叹了一口气,又接下去说:“这位尊敬的客人,你就抛开一切愁恨,不要追究任何事物的根源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追问他为什么变成这样,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国王还是感到很惊奇,便问:“你年纪轻轻,为何如此忧愁,泪流不止?”
青年掀起他的锦袍,说:“当你官运亨通时,有人仰慕你的声望来归顺你,而当你厄运降临时,他却跑得比谁都快。一位勇敢的战士,当他遇到敌人时,正要拉弓射箭,弓弦却断了,你说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客人,请你看看我的下半身,便知道我为何如此伤心了。”
国王走到青年身边,发现他的下半身全部变成了石头,只有从头到腰间的部分还是人形。于是对青年的遭遇同情起来,摇头叹息说:“起初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四色鱼的来历,后来又增添了湖泊、黑石宫殿的秘密,现在连你的不幸遭遇也想知道。你能把一切都告诉我吗?”
青年幽幽地看了国王一眼,说:“其实,四色鱼和我一样,有一段很离奇的遭遇。我希望你听了之后要吸取教训,那就是对任何人都不要太仁慈了。既然你执意要听这其中的故事,那我就讲给你听吧。”于是,青年人向国王讲述了一个有关他自己的凄惨故事——
我所居住的地方是一个黑岛,四周都是高高的山。我的父亲名叫玛哈穆德,曾经是这里的主人,也是国王。先父在世执政七十年,国强民富,老百姓们都很敬重他。他死后,王位由我这个独生子继承,不久我与堂妹成亲了,我们俩情投意合,恩恩爱爱,谁也离不开谁。
有时我外出办事,她就茶饭不思,一直等我回来才一同吃饭,我沉浸在幸福之中。然而好景不长,厄运就降临到我的头上了。我们成亲一年后的一天,妻子去洗澡间洗澡,我就让厨师准备晚餐,等待妻子回来后一起进餐。我闲着没事,就躺在床上休息。
当时我就在这个床上躺着,两个宫女坐在床边侍候我。妻子不在身边,我感到心里很空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好闭目养神。两个宫女以为我睡着了,就开始闲聊。其中一个宫女说:“我们的国王那么仁慈,主却让他和一个会魔法的女人在一起,太不公平了。”
我听了这话非常吃惊,但我没有起来,继续假装睡觉,想听听下边的议论。这时,另一个宫女说话了,她说:“是呀,我真希望主快快制服她,让我们的主人从恶梦中清醒过来。可是我们的主人也太粗心、太大意了,对这件事竟然没有一点察觉。”
“我们的主人真可怜,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这个女人也太卑鄙了,她每天都在主人的酒里加上麻醉剂,让主人在睡前喝下去,然后昏睡不醒,自己却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知外出到哪去了,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回来后,她不知又用什么妖法使主人清醒过来。”
宫女的对话把我气得脑袋像炸开了似的。但妻子从澡堂出来后,我没有表现出异常,还像平时一样亲热。这天傍晚,我特意叫仆人多摆了几个菜,然后和妻子一起吃喝,我假装多喝了几杯。饭后,我们又在一起亲密地闲聊了好长时间,才准备上床睡觉。
这时,妻子让仆人端来了我睡觉前喝的酒。我端起酒杯,只做了一个喝酒的动作,然后悄悄地把酒洒在地上。我和以前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真睡着了似的。妻子这才原形毕露,恶狠狠地说:“你这讨厌的家伙,快睡你的觉去吧!”
妻子说完,就换上自己最喜爱的衣服,然后浓装艳抹地打扮一番,带着我的宝剑走了。临走时,她看了我一眼,骂道:“我希望你永远睡着,再也不要起来。我非常厌恶你,真想永远不要见到你,我希望尽快结束你的生命,好让我自由自在地活着。”
我急忙从床上爬起来,悄悄地跟在她的后面。我跟着她走出宫门,然后穿街越巷,最后来到城门下。不知她嘴里嘟哝了一阵什么,城门的锁掉在地上,城门便打开了。她立即走出城去,我毫无声息地紧跟其后,一口气走了十几里路,她在一处土墩前停下脚步。
那里是一座堡垒,中间有一间砖砌顶的屋子。我看见她走进那间屋子,自己就爬上圆屋顶,想弄清事实的真相,原来,屋子里住着一个黑奴,他穿着又脏又破的衣服,躺在甘蔗叶堆里一动不动,只有那转动的眼球和突起的红润的嘴唇表明他还活着。
妻子在黑奴面前倒是显得非常温柔,还有些可怜。她跪在黑奴身边,吻了他好长时间,黑奴才慢慢地睁开双眼,抬起头来,然后大声说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不想见到你,快给我走开!”听黑奴说话的口气,我感到非常震惊,要知道,就连我也不会对妻子如此粗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