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沐云曦醒来发现自己是在闻雪阁的床上。
头有些不太舒服,全身乏力。她努力地想了想,突然想起昨天她看到活着的柳永柳三变了,柳永还很高兴地送了她一首词!
她乐滋滋地打算将那词拿出来看看,可她在身上搜了半天,都没找到那张纸?
哎呀,不会掉了吧?
柳永的词,柳永的手迹啊!
玉竹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沐云曦在床上上窜下跳地捣腾被子、衣服。
“女郎,这是在干什么啊?”
正找得焦头烂额的沐云曦一见玉竹,赶紧跳下床铺,冲过来急切地问道:“玉竹,你有没有捡到什么纸,一张写了字的纸?我明明放在怀里的,怎么不见了呢?赶快给我找找。”
玉竹摇摇头:“我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啊?呃……是郎主抱您回来的,要不你问问郎主吧。”
玉竹去端早点的时候,张大婶拉着她问昨夜郎主有没有留在闻雪阁。见到玉竹摇头后,张大婶还一个劲儿的惋惜,说郎主错过了大好机会。
看着找东西找得昏天暗地的沐云曦,玉竹也深切感到郎主或者真的错过了个大好机会。女郎连自己昨日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若是……呃?她怎么能这么想呢,唉,她是被张大婶带坏了么?
“什么?”沐云曦一听说竟然是萧陌抱她回来,不由红脸,她以为是自己走回来的呢。她摇摇脑袋又仔细地想了想,好似上了马车她就觉得犯困,然后感觉到一个温软的东西靠近她,就舒服地靠了上去。咦?难道她昨天晚上主动钻进萧陌的怀里了?
沐云曦窘迫地看着玉竹,轻声问道:“他……今日没出门么?”
“女郎问的是郎主么?郎主一直在临风轩。”
沐云曦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收拾妥当,然后直奔临风轩而去。
关于她昨晚怎么回来的她已经无暇顾及,因为柳永的手迹丢了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如果萧陌也没看见,就只有叫他马上陪她去临江阁找柳永重写一张。
不,这回要让柳永多些两张,留下备份!
她风风火火地冲进了萧陌的书房,竟然连门都没来得及敲,刚一进门她就发现不妥了,于是愣在了门口。
因为沐云曦的突然出现,萧陌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他不动声色地扯过一本书将案头的纸张挡住,然后站起身走到沐云曦面前,若无其事地问道:“有事?”
事已至此,沐云曦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你……那个郎主有没有看到一张纸,上面是柳永送给我的一首词。”
见沐云曦紧张着急的样子,萧陌眸色渐浓,他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柳永的手迹是真的掉在了路上什么地方了,沐云曦心中着急,一把拉住萧陌急速地说:“快带我去临江阁,柳永或许还没走,我再让他写一篇。”
萧陌反手将她拽住,冷着脸问:“他送你的词就这么重要?你真的就这么喜欢书生型的男子?见了一面就割舍不下了?”
“啊?”沐云曦有些哭笑不得。萧陌怎么跟那凌小六,呃,凌御风似的呢?总以为她喜欢小白脸。但是这个怎么跟他说呢?因为一张纸有可能价值万金?因为柳永是千古流传的一代词人?因为大家都崇拜柳永?
“呃,如果我说是因为他的字写的太好了,我打算收藏,你相信么?”想了半天她终于想了这么一个理由,有些心虚地说了出来。
“我的字也不差。”萧陌对这理由甚是不屑。
他这么一说,沐云曦倒是想了起来,萧陌的字还真的不差。柳永的字是行云流水,隽秀有余刚劲不足;王尧臣的字是遒劲有力,朴实无华;萧陌的字嘛,上次记账那回匆匆一瞥只觉得笔法秀逸,好像也不错。
“过来,替我研磨。”
萧陌已经走过去将书桌收拾了一下,然后铺上洁白的宣纸,指着砚台看着沐云曦。
他这是打算要写字?沐云曦神差鬼使地走上前去,磨起墨来。
这磨墨还是一项技术活,不能快不能慢,手劲儿还得均匀,不然研出来的墨浓淡不均,写出字来也不好看。幸好她已经有近半年的经验,如今这活干起来已经很顺手了。
她一边研磨一边看着萧陌写字,突然一个词语蹦入她脑中——红袖添香。呃,这算不算呢?
萧陌的字果然不错,丝毫不比柳永的差,也不比王尧臣的差。
“恨少年、枉费疏狂,不早与伊相识。”
他写的这十几个字,笔法藏蕴含蓄,字体秀逸,行间玉润,婉转承接。
沐云曦不由得由衷赞赏起来,“好字,果然是好字!”
这诗句……
“我正好要去临江阁,你跟上吧。”沐云曦还在看着那幅字愣神,萧陌突然吩咐道。
他们到的时候柳永已经走了,萧陌又被玉梅请走。沐云曦只好自己坐马车回萧府。
萧陌与玉梅来到兰沁在外面的宅子,一进门就见兰沁正坐在屋中手中拿着针线缝补什么。她一身素白衣裙,绾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只以一根莹白玉簪固定。很久没见过她装扮得如此简单了,这样的她让萧陌一下想起许多年前。那个时候她还不是倾城楼行首,那个时候她只是一个长得清丽水灵的女史,那个时候他还处在水深火热中……
萧陌走近了一看,兰沁似乎在做一件男子衣袍。她每日要练习舞艺又要学那些琴棋书画,还得学些如何应酬,事情一向很多,怎么还有空做衣裳?
“怎么还做这些针线活?有空便多歇歇。”
兰沁抬起头来朝他甜甜一笑,然后低头轻轻咬断细线,站起身来,将衣袍抖了抖,替他披上,温柔说道:“郎主,这衣服是奴家熬了几夜做的,本打算在郎主生辰之日亲自为郎主穿上,但后日府尹大人母亲过寿,请了奴家去贺寿,奴家只好提前送给郎主。奴家现在少有做女红,这衣衫不知还能不能入郎主的眼。”
萧陌没料到她竟然是做给他的,他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颜色虽然是鲜亮了些,但是针线和绣工还是不错的,便笑着对兰沁说:“兰儿的针线一如既往的好,这衣服我甚喜欢,幸苦你了。既然你今日空闲,那我们出去逛逛,顺便吃点东西。”
听到萧陌称赞,兰沁已经喜上眉梢,又听说要带她出去逛逛更是喜不自禁,一双美目弯得像天上的月牙。因为她现在的身份,萧陌从不与她一同出游。
“真的,郎主真要带奴家出去?”
洗尽铅华的清丽容颜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萧陌觉得自己欠她良多。虽然早就知道这条路难走,虽然一切都是她自愿帮他的,但他仍旧微微愧疚,原本与她毫无干系的,原本她可以置身事外的。他对她似乎太过无情,不论什么原因,不论因为谁,他都不该对她狠心。纵然知道她对自己存在绮念,纵然知道她帮自己的目的,此刻他不忍心了。
“自然是真的,郎主何时诳过你?”
兰沁高兴地看了一眼旁边与她一样喜不自禁的玉梅,美目中已是泛起了晶莹的水珠。玉梅上前对萧陌微微福身到:“郎主且稍等片刻,待奴家替女郎梳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