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辕班师回朝那日,黎雪衣没有前去请安问候,因为她脖子上的疤痕还未完全褪去,残留着淡淡红印。直到这道疤痕完全痊愈为止,黎雪衣都无法轻易出现在众人面前。
因为是落败而归,黎辕的心情非常低落,黎昇还受了点小伤,也是一脸闷闷不乐。
丢了紫麟城,沧州的形势就变得更加岌岌可危了,黎辕顿觉束手无策,谁知,回朝之后,却听百官再提起和亲之事,心中更是窝火至极。
关键时刻,他只能向沈岚求救,沈岚似乎早有准备,同样也是给出了两个字的回答,“和亲。”
黎辕闻言一怔,紧蹙眉心,望向沈岚道:“朕没想到,夫子竟然和他们的想法一样。”
沈岚沉着道:“老夫说的和亲,不是和北齐国,而是和轩辕国。”轩辕国。黎辕听得这三个字,心内的讶异不过一瞬,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他说的话,也并非完全是无稽之谈。
轩辕国乃是北方四国之中最强势的一国,据说其祖辈乃是仙人之后。
轩辕国统领南方已久,长盛不衰。轩辕国的皇族传承方式,很是特别,他们遵从原始母系氏族的社会制度,皇族嫡长女为第一继承人,得以继承皇位实权,其皇子成年后只可以获封王爵之位,成为亲王,世袭罔替,享尊荣,得例银,一生衣食无忧,安逸自得。
如今,轩辕国的女皇是夜芷兰,年过五十,膝下育有两女一子,其长女夜依梦已被封为储君。
沈岚之所以提议与轩辕国,无非是想要给黎氏皇族找一个可以依靠的坚实后盾。
北军来势汹汹,雪傲国若不寻找同盟合作,北军定会趁势而下,保不齐还会一举攻进圣雪城。
黎辕略微沉吟道:“夫子,轩辕国行事一向谨慎,如今我们大敌当前,他们怎会轻易和我们站在一边?”
沈岚道:“老夫想起,先帝年轻时,曾经大宴轩辕国使臣,两国总算是有些渊源。如今,我们与北齐国周旋角力,轩辕国现在可以隔岸观火,但依着赫连无悔的勃勃野心,断不会轻易止步于北方,他的野心是要做霸主,九州大陆上的霸主。”他稍稍停顿了片刻,又道:“如今这局势,既是咱们有求于他,坦白一切,据实相告是咱们唯一可以赢得信任的方法,不过,至于轩辕国愿不愿相帮,老夫却丝毫没有把握。”
黎辕没有再说话了,而他不说话的意思就等于是默认。
黎雪衣不适多日,每天前来探视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但都被彩月以殿下在静休,不想被打搅而回绝过去。她总是避而不见的态度,渐渐开始让杜星河心生疑虑。
依着黎雪衣的性子,即使是真的病了,也绝不会露出一丝端倪,称病静修。然而,她每日都去温泉宫沐浴,亦是再无动静,就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黎雪衣受伤的事,宫中只有彩月一人知晓,而她在主子的身边多年,口风严谨,很是小心翼翼。
这日傍晚,彩月替黎雪衣清洗伤口之后,端着水盆从内殿退了出去,却见杜星河等在正等在外面。
他一直盯着彩月端着的水盆,微微蹙眉,“彩月,我要你跟我说实话,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彩月立即摇头道:“将军大人,为何这么问呢?殿下一直呆在宫里,一切安好,您不必如此忧心忡忡。”
“彩月,你最不擅长说谎,宫里现在人心惶惶,我要你说实话,殿下究竟怎么了?如果你不说,我就亲自去问殿下...”
彩月忙道:“将军,不要。殿下已经休息了。”
“彩月,别瞒着我了,看看你自己的神情,一看就是有隐瞒再撒谎。”
彩月低下头,微微犹豫道:“殿下吩咐奴婢不说的,奴婢也不敢说,求将军别再为难奴婢了。”
杜星河闻言,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多话,直接迈步走进内殿,准备亲自找黎雪衣问个清楚。
他未得通报就私自闯入内殿,实乃是大不敬之罪,看着他突然闯进来令黎雪衣微微一怔,她连忙披上雪裘,却已经来不及遮住脖子。
杜星河眼急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盯着她的脖子,表情一滞,意外道:“殿下受伤了?怎么伤的?”
黎雪衣轻轻一挣,淡淡道:“星河哥哥,我没事,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无大碍的。”
杜星河的面色略略一顿,随即道:“殿下,难道信不过卑职吗?为什么连受伤这样的大事,都不告诉卑职。”
杜星河陪在黎雪衣身边多年,一直以为自己是他最信任的人。
“到底是谁伤的你?”杜星河又问了她一遍。
黎雪衣无奈地开口道:“我不知道,星河哥哥,我真的不知道。”
杜星河困惑不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日的情景,一切都是恍恍惚惚,黎雪衣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所伤,怕些什么,她自己也分辨不清。
杜星河沉默着,俊朗的脸庞上没有丝毫表情,手下的动作轻柔几分,极其小心的察看着黎雪衣脖子上的伤痕。
那伤痕分明看起来就是一道手印,杜星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最珍惜的人,竟然会被人狠狠地钳住脖子,伤成这样。
黎雪衣给他讲起了那个似真非真的梦境,猩红的血池,纠缠的尸体,还有那个语气阴森的黑衣人。
从她的叙述之中,杜星河能清楚感受到她内心的恐惧和困惑,将视线从地上缓缓移到她如玉的面颊上,出声轻唤:“殿下,不要怕。”
黎雪衣看着他的眼睛,开口道:“星河哥哥,那个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伤害父皇的凶手,他的一举一动都太过诡异了,他到底是什么?这宫中真的有妖吗?”
杜星河牢牢握住她的手,眸光渐冷,“不管他是人是鬼,是魔是妖,卑职都会把他揪出来。”
黎雪衣沉吟道:“我受伤的事,暂时还是不要声张的好,皇兄在前朝忙得焦头烂额,我不想再让他分心费神。”杜星河点一点头,保证道:“是,卑职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