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过,风起!
电光火石迸溅,风声一闪剑刃已到脖颈。
刘基眼神一厉,本能的伸手去摸腰间剑鞘。怀中少女却身子轻旋足尖柔韧一点,正中他腕间麻穴。
往下伸去的手,孤零零的在半空风中凌乱萧索。
刘瑾轻轻落地,看到刘基正要张口呼救,赶忙凑上前去温柔的道:“别,可别叫,你一叫我保不准会出什么事情。”
刘基身体一颤,登时不敢再动,一双手抖抖索索:“大侠,侠女,你要什么只管开口,我给,我都给。”
“她要你的命,你也给么?”温柔的声音似笑非笑响起,但怎么听着,都有一种彻骨的凉。
刘瑾却眼神一眯。
随即抬头。
她勾唇,笑意锋利森凉,如薄薄剑锋一抹。
仲懿。
依旧漫不经心的神态,拈花一朵,乌发红衣斜倚门扇,夜色静默中笑意闲散,衣袂翻舞,俯仰风流。
早先退出去的丫鬟戏子此刻都聚在门前,远远站着翘首相望,眼里爆出惊艳期盼。
仲懿回头,眼光扫过众人聚来的目光,勾唇魅惑一笑,四周齐齐传来一片抽气声,有的女子已经“呀”的哭了出来。
仲懿似笑非笑摇摇头,对着空气曼声道:“还愣着干什么?等主子我亲自动手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晓得他在说些什么。只有庭院中央挟持刘基的刘瑾,握剑的手微微一颤。
话音未落,风声乍起!
似黑色匹练迎风而过,一道道身影如离弦的箭飞身横跃。银光起处刹那间利刃纷飞如雨,精准而毫不留情刺入每个人咽喉,横刀一抹,喷血肆涌。
尖叫声求饶声瞬间响成一片,和着凌厉风过,生生硬硬被截断在空中,凋谢。血流如丝缎,妖娆缠了满眼。不过须臾,方才还媚眼如刀的莺莺燕燕,如今只剩地上一具具尸体,香消玉殒,零落成泥。
而门前拈花人依旧笑意慵懒,于鲜血横流陈尸遍地处闲庭漫步,四周白骨血腥,丝毫不减他的姿容如玉,皎皎风流。
他抬头,目色也如这凉夜一般清冷,笑意散漫道:“子璃,别来无恙。”
刘瑾扫一眼周围尸体,强自按捺下心中的厌恶,撇撇嘴:“你的对手是我,她们又是何辜。”
仲懿斜眼,剔羽般眉下眼波流转潋滟:“那怎么行,她们方才排挤你,我又怎能坐视不管?”
刘瑾别开眼,笑的隐忍:“楼主这么说,不像表白,倒像是想要杀人。”
“说对了,要想向你表白,就必须要杀人。”仲懿缓缓走近,眉梢轻挑道,“不然,子璃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任性妄为的毛病?”
刘瑾抬头,目光针般锋芒。看他靠上前来威胁似的将手中刘基一转,剑刃入肉,哧啦一声鲜血流出。
刘基立马魂不附体的大喊:“先生救我,救我!”
“救你……”仲懿俯下身,笑意落花般薄凉温柔的道,“大公子,我为何要救你?”
“你,你……”刘基面色青灰,颤颤巍巍伸出手,“你不是已经……”
“我不是已经与你订立文书,合二人之力共杀刘繇,夺取扬州是吗?”仲懿笑的温柔,艳丽旖旎的浓香随风过衣襟散开,“只是,很可惜,我改主意了。”
“你……”刘基已经顾不得脖颈上的利剑,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对面的人。
“哎,别急,小心被割伤了。”仲懿轻轻道,“你看看你,现在为人所制什么都干不了,留着你我还要受威胁,我为什么要救你?”
“因为你夺下扬州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傀儡。”刘瑾把刘基往后一提,抬头看着他,“否则你认为凭你一介江湖暗杀势力,能得到整个扬州的效力?”
这也是她专挑刘基下手的原因——扬州毕竟还是刘繇的天下,他一介外人,按理说暗地里利用刘基,逐步掌控大权才是合情合理的。最起码,在她看来,现在的刘基,他杀不得。
“子璃,你还是太天真。”仲懿斜斜挑眉看着刘瑾道,“没错,我需要一个傀儡,可刘家并不止这个窝囊废一个儿子啊……”
刘瑾突然仰头。
瞳孔骤缩。
脑海中恍如一道白光劈过,疑惑的迷雾阴云,在这一刻被轰然驱醒。
眼前所有的事情彩线穿珠般一闪而过……前往历阳途中的暗杀……仲懿恰到好处的相救……历阳城里杀伐无情处理的公务……得到小虎队的消息……被劫走的石秉一家……仲懿与刘基的暗中勾结……今夜好巧不巧一场宴会……所有的一切突然对在了一起,始始末末乍然惊破。
原来……如此……
她脸色倏然一白,身体微微一颤。
“明白了?”仲懿见状微笑,“反应的真快……子璃,每次见你,都让我想要拥有你。”
刘瑾强自镇定抬起头,冷笑撇嘴:“每次见你,我都恨不得从此再不要见到你。”
“所以我才要苦心布这么一个局引你出来呀。”仲懿看着她,眼神温柔,“别人对你不了解,我却细细分析过你的处事习惯。你戒心太强,不在历阳搞个暗杀拖你的后腿,我的人怎么可能在曲阿有可乘之机?你让曲阿马不停蹄禀报消息,我若不在你的身边,你怎么可能放松戒心?”
他注视着刘瑾的眸子,笑意亲切而诚恳,“小虎队虽然无孔不入,却因为武功所限无法探测最为隐秘的情况,所以我才选择他们为你传话。梅君伪装多时劫走你师傅一家,方能引得你孤身一人入城;而我之前故意表面上和刘基来往过密,实则暗中控制刺史府,小虎队信以为真传话给你,才好让你早日出手救人,从而踏入我的掌心。这些,你都清楚了?”
刘瑾咬起下唇,微微冷笑。
“好,好……草灰密布绵延千里,不愧是暗月楼楼主……”她缓缓抬头,突然间神色一敛,“前往历阳城中那起暗杀,原来也是你的手笔?”
仲懿脸上笑容微微一僵:“不错,是我。本想最后一刻将你救下,唯一出乎意料的是,你居然跳下了……”
他的话音未完,刘瑾已经冷笑出声。
回想起悬崖边上自己看到他那一刻的狂喜,水匪船上千钧一发之际他赶来相救的欣慰,一路走来,夺权,斗志,威胁,相救……本以为他几日几夜在山中奔走寻找自己或许是真的,本来还为他执着不懈的追求微微感动,本以为终于有一个人肯不顾立场的接近关心自己,霸道却又细心的试图打破这层隔阂……心中曾经也有落蝶蹁跹拂过,为他不弃的关怀和霸道的温柔。却在此刻,轰然冰封,梦破,乍醒。
不过是个局,苦心孤诣绵延千里,自己无论飞得再高,身后那根线却始终牵在对面的男人手中,操控棋局阴谋翻覆,为的是颠覆了这一地繁华,也颠覆掉自己的心。
夜风拂过掠起她额边鬓发,在心中嘎吱嘎吱拂过一片冰川,明明和煦轻暖,她却感到一片森冷。
“子璃,现在你手中的已经是一枚弃子。”仲懿面对她,微微张开双臂,笑容明艳如午夜盛开的蔷薇,“我说过你迟早会是我的,这一番苦心孤诣说到底也是为了你。你若聪明,便该放下手中的剑,为我,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