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形胜,三吴都会。
纸醉金迷的繁华,一路望去,烟柳画桥,珠帘翠幕,热闹处香粉扑面娇笑连连,汗湿浸透来来往往才子佳人轻薄的衣衫。三月烟花衬着小桥流水,菱舟一朵一朵的飘荡,温婉的韵致里满是熏香处处佩环硁硁,青石板小桥十三阶的雅致,丝竹阵阵乘风悠悠传来,大片大片如烟似锦的繁花,绿波荡漾醉人眼眸的流水,无一不在诉说着这江南风物如似天堂。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
刺史府前,却是与之相对的一片肃穆。
黑砖红瓦,庄严挺拔,似是巍巍然伫立了千年,每一砖每一石都沧桑着战马的铁蹄朝代的兴衰。墨字大匾,高高悬于巨大两扇红门之上,两旁威武挺立狰面獠牙的石狮子冷冷对着前方的道路,压迫肃穆,静默不语。眼下这府门前虽是围了许多闻讯赶来的人,却一个个都是屏息静气、蹑手蹑脚,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白衣的刘瑾牵着雪白的踏月,停在门前抬头看向那块匾额。
“总是这么不公平,占据着全国人口百分之二十的地主阶级享受着百分之八十的劳动人民创造出的社会财富。”刘瑾作心忧天下状长叹。
徐芝一撇嘴,心想等你成为了那百分之二十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可没想过要成为那百分之二十。”刘瑾回头,对着面色惊异的徐芝和蔼一笑,“公务员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当然,这仅限于字面上的解读,真正的为上位者就如同非要把这刺史府建的巍峨神圣不可侵犯一样,绝对不会真正考虑百姓疾苦。”
“来了,来了。”一瞬间,周围的人都沸腾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女子兴奋的尖叫声。
前面的人太多,刘瑾身高不够,于是一把扯住徐芝:“谁来了?”
“你哥。”徐芝踮脚做跳芭蕾状,朝向众人欢呼的地方看去。
“我哥,谁?刘基?刘铄?刘尚?”
“刘尚是你弟。”难得爱挖苦人的徐芝连头也没回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方向,“而且除了那个帅哥大公子,又有谁有这个魅力能吸引到这么多的美女。”
“刘基……”刘瑾正沉吟着,冷不丁后方香粉扑面而来。
“哎呀,你别踩我。”
“你挡了我的眼睛了。”
“哎,别挤我啊,我的妆都掉完了。”
“哎呀,我的裙子!”
……
眼看着那群美女挤到了刘瑾身前,一大群弱柳扶风的腰肢将前面的路挡了个严严实实。看着蹙眉不爽的徐芝,刘瑾看好戏的一笑,施施然走上前去。
“姑娘,这根眉笔给您补妆。”
“小姐,这肥皂给您正好揉揉裙子。”
“夫人,这香粉……”
……
一群女子愣愣的看着眼前俊逸舒朗眉眼含笑的少年,下意识的接过了树枝石头白灰等等东西,齐齐让开一条路。
直到刘瑾走的远了,后面才传来一片尖叫和跳脚声,声音尖锐震耳欲聋。
人群后的徐芝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脸,看来,不管男的女的,一副好皮相都是居家旅行开路诈骗之必备佳品。
“诸位父老乡亲,”府门前的刘基面容俊朗,笑容亲切,“家父思慕天下贤才已久,故而今日特在府中设下‘求贤宴’,在场众人,无论出身高低何方人氏,只要腹中有才华者,均可进府一试。”
“刺史大人求贤之心,令人叹服。我等定当展现平生所学,助大人早成大业。”话音刚落,一个灰衣长袍,面黄干瘦的年轻士子一步三拐的出了人群,深深一揖。
“是极是极。”那边接着又是一句,随后出来了一个又矮又胖形似南瓜的紫衣男子,呵呵一笑,“我等在此谢过大人邀请。”
“既如此,众位,请——”声调抑扬顿挫,一副台上唱戏的派头,刘基施施然转了半圈,举臂向门内。
刘瑾煞有兴致的看向前面一灰一紫一旁一矮一扭一歪两道身影,跟在众人身后进了刺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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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依我之间,当今天下乱世,众人皆想问鼎中原。而自古成王败寇,若想真正问鼎天下,则必要在当今战乱中胜出。而在战乱中胜出,兵力多少,军士众寡,必然成为重中之重。”一个青衣士子挥挥洒洒的在大厅中间指点山河,手里拿着一卷他刚刚完成的策论,“而这兵力——”
“阿——嚏!”
众人目光齐齐转向角落的几案里,阴影浓浓盖住全身,此刻正在大嚼特嚼桌前水果的白衣少年。
刘瑾费了一番功夫,努力擦了擦刚刚打喷嚏出来的各种体液,然后又费力咽下嘴里的满口苹果,一脸和煦亲切惭愧的笑容却有些口齿不清:“没事,没事,区区最近有些感冒,不知大人可否提供一些板蓝根……没事,你继续,继续。”
看着四周的眼睛里带着几分不满几分气忿几分疑惑几分恋恋不舍重新慢慢转向大厅中央,刘瑾再次将一大块苹果塞进嘴里。
“而这兵力……”中央的士子愣了一会儿重新找回状态,“兵力就在于要广招士兵,加大兵役,以及……”
台上,刘繇和刘基凑在一起低声交谈。
“父亲,今日宴会已经快要结束,这策论也都在此,你可看到哪个士子有真才实学?”
“他们?尽是些读了两本书就敢大言不惭的来炫耀的家伙。加大兵役?地里面人都快死完了还加大兵役。到时候谁来种粮食。”
“可是,今日这宴会,难不成就谁都选不出来了吗?”
“唉……算是为父思虑不周,真正的贤才大都自傲得很,又哪里会自投罗网降低身份……”
……
台下,士子继续手舞足蹈中。
“再说这兵役。四海纷争,在下认为,我们最好能做到举国皆兵,全国百姓,下可为民种地养田,上可为兵上阵杀敌,正所谓——”
“——噗!”
再次迎上一群人的目光,刘瑾赶忙掏出手绢擦了擦喷的满桌子都是的茶水:“啊,没事,没事,区区刚才心神不宁,想起了一个笑话,失态,失态。”抬起头来笑意殷勤的看着厅中的士子,“啊,不好意思,您继续,继续。”
士子这次可不干了,腰身一挺,露出书生文人应有的傲气:“这位公子,你两次打断在下,理应必有高见,不妨说出来让众人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