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后。
这边太史慈体力不支落到下风,那边刘瑾调笑声也渐渐稀疏。
——“噗嗤!”
身后冷不防寒光一闪,刘瑾腰侧添了第四道伤。
脸上依旧笑容如故,心中却已经暗暗肃然——来人出手狠辣本领了得,前仆后继团团围攻,这样耗下去,就算不战死也会累死。
剑光一指身体一偏身边人微微让出一条道,手腕翻转间银光密布如网绵绵密密将自己织在中央,跃马一纵刘瑾已到太史慈身旁。
“我说……太史兄?”二人靠背御敌,刘瑾声音笑意带了些体力不支的颤抖。
太史慈不答话,反手一把砍落面前伸来的臂膀,鲜血如注喷出。
“要不……你先走?”刘瑾挥袖软剑对着身侧执刀手腕穴道一点,那刀仓啷落地。继续笑着颤巍巍道:“我看我……坚持不住了……”
“想走?留下尸骨!”领头人看出两人体力不支,得意冷喝一声。
这边人声音刚出,那边刘瑾眼神一亮——天杀的这群人装束完全一样不辨等级,她连擒贼擒王都做不到!
不过现在好了。
那人声音刚落,带着殷红血迹的白影如游龙一闪灵巧在人缝间神速一般穿插而过,围在四面的蒙面人纷纷怀疑自己自己眼睛是不是出现问题之时,刘瑾已经到了领头人身侧!
这体力,这灵活,是她方才战斗时始终保留着的一点底线,为的便是能在最快时间到达对方身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予重重一击!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中!
那人瞳孔一缩,也算他应敌迅速,一柄刀瞬间抬起,但终不及运足刘瑾全身力量的银剑携风而来,流光一闪没入他的胸口。
“你——”他喝,瞳孔微缩眼神不可置信。
刘瑾回身向后,左肩血花唰的溅出,刚才对方刀身虽起得晚,但终究还是迎上了直直冲来的她,此刻左肩受伤一片殷红,又是鲜血淋漓。
劫持那人没用,刺客向来只为完成任务,不会管头领死活。
只有一刀了断,才能让剩下的人群龙无首一盘散沙,方便自己出逃。
手腕一振银剑拔出,趁着周围人还在愣神刘瑾不再犹豫,一把牵过太史慈的马甩鞭便走!
身后一干人从愣愣中回过神来,互相对视一眼,犹疑的看着死不瞑目的头领,最终还是点头:“追!”
“你从小路走。”全身上下十几处伤的刘瑾推太史慈。
“你伤更重,你走。”太史慈看一眼血流不止冷汗涔涔却依旧腰身挺着策马奔驰的刘瑾冷声道。
“我已经连累了你。”刘瑾单薄的眉头无奈一蹙,“他们主要的目标是你不是我,我走了他们会誓死追杀,你走了好歹还有一人平安。”
“那一起。”太史慈斩钉截铁。
刘瑾苦笑:“我的太史兄,一起只能咱们一起死,死了还被那群人往山寇盗匪身上一推连个知情者都没有。这事完了,谁来报仇?”
看太史慈黑沉着脸沉吟,她又伸手去推:“走吧走吧,走了万一我有事好歹还有人报仇。”
“不行,你……”眉目如剑狠狠绞起,太史慈还要推脱,却不防刘瑾一脚踹向马腹,受惊马儿撒踢就往小路跑去。
“子璃——”烟尘扬起间太史慈想勒马勒不住,心中急躁暗骂这少年阴险狡猾。无奈中呼声遥遥响起,“你务必保重!我们历阳城外相会!”
刘瑾舒了口气,俯身紧贴马背继续逃命。汗水血水混杂已经湿了她一身黏腥,马匹每一颠都有剧痛从全身上下入骨袭来。
冷汗滴滴流下,有些无力的靠住缰绳。方才在追杀者和太史慈面前故作玩笑镇定只为迷敌人之志,安友人之心。只有她自己知道,数日奔波连夜逃命,再加上数小时的车轮作战,方才那身如游龙拼命一窜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现在的她,已是强弩之末。
身后追兵杀气重重……今日……当真要命丧于此么?
刘瑾苦笑抱住马颈,血色沾染了白马如雪鬃毛。踏月不满的瞪了身上虚弱无力的主子一眼,脚下却加快了步伐的驰骋。
身后,黑衣蒙面人压压逼来,杀气森森。
马上,少年握缰勉强回身,无奈一笑。
青山埋骨,倒也不算太亏……
突然脚下踏月脚步一慢,刘瑾一怔向前望去,瞳孔却突然睁得老大
——前方,峭石林立,万丈森崖。
--
悬崖。
刘瑾苦笑——当真是穿越,悬崖随处随见啊……
还是前方绝路,后方追兵的时刻……
——“吁!”
踏月前身高高扬起,险些把刘瑾摔在马下,一人一马堪堪在悬崖边缘停住。身下,一颗石子掉下去也深不见底,回音悠长。
刘瑾颤了颤……
后面那一群蒙面人见状反倒放慢了速度,悠悠围上前来,手中弯刀闪闪泛着杀气,好整以暇步履稳重,似乎很喜欢看精疲力竭的猎物做困兽之斗。
刘瑾看看悬崖,回头看看马;再看看悬崖,再看看马……
跳?不跳?
一个哈姆雷特式生死攸关的问题。
刘瑾踯躅不前——仅凭自己虚弱的身子从那群蒙面人手中走脱是没可能性的,指望他们善心大开也是不可能的。至于跳崖……她可不会相信那些小说里跳崖遇到高人秘籍帅哥奇遇的事情,只知道跳下去自己起码得断一条腿。
“踏月,你说我该不该跳?”半晌刘瑾仰头,对上白马的眸子。
此刻东方已露曙光。崖下,白云蒙蒙仙气飘飘;崖上,少女单薄的双肩仿佛托起朝阳柔和而绚烂的喷薄,半跪着仰起头,温润而旷远的眸子和俯首的马儿久久对视。
恍若四面无人,唯有霞光灿烂,温和孤独的生死相依,白云如仙,蓬莱一角的安详柔软。
宁静高远,绝代悠长。
连紧紧逼起的蒙面人,脚下也不由的一顿。
突然,身后一声冷喝响起:“何方狗贼,胆敢谋害刺史府命官!拿命来!”
众人一惊,顿时回首。
森森黑袍人环环而立,为首一人红袍黑领风中飘扬,牵缰曼然挺立马上。
刘瑾眼神一亮脸上一半迷惑一半惊喜,挣扎着赶忙站起,一时忘记了自己还在崖边。
忽然,脚下石子一滑!。
心中大惊抽身便退,无奈身下无力姿势已老。山风吹拂着黑发改过眼中的骤然收缩,咕噜噜石子散开,身子不可抑制的向下坠去!
白袍空中一闪,人影倏然不见。
“子璃!”一抹红影唰的飞速席卷而过,修长手指慌忙伸开去拉,却只抓住了崖中一角浮游凉冷的烟云。
……
仲懿半跪于崖前,身影僵直久久不动。
方才那一仰头的剪影,那一向孤冷坚硬少女眸光里片刻的柔软,让不远处的他为之痴迷惊叹,一时失神恍不知今夕何夕,真伪难辨。
可如今,手中握的,仅仅风过无痕一片云烟凉冷,而已。
飘渺虚幻,尽皆消散。
良久,半跪的身影徐徐挺起,那人冷冷转身,面无表情容色睥睨。
不过淡淡站着却有冷意凌厉自骨中传来。四周蒙面人被这气势惊得一怔,顿时吞声踯躅不敢向前。
身后朝阳已升,光芒万丈,仲懿不疾不徐负手而立,映了红袍耀眼尊贵、却又薄凉清淡的一身璀璨霞光。
目光一扫畏缩的黑衣人,他淡淡开口:“全杀了。”
众人惊惧恐慌之色还未现于眼,他又道:
“彻底搜查这处山谷,”
“她,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