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午间,禹仍来凤坤宫陪我用膳,我似作不经意地说道:“柔妃妹妹也有近四个月的身孕了吧,最近皇上一直陪着臣妾,柔妃妹妹可是要吃心了。”禹仍专心品着一盏甜羹,随口说道:“朕平日里也常去看她,想来她也不会如此计较。”
我拿着丝帕拭了拭唇,笑道:“女儿家的心思皇上如何懂得呢,柔妃初次有孕,定是想让皇上时刻陪在身边的,不如皇上今晚就去锦绣宫歇息吧。”
禹仍抬起头来,笑吟吟地看着我:“朕的皇后真是贤惠大方,又要推朕去旁人那了。朕还以为你并不喜欢柔妃。”
“皇上何出此言,臣妾身为皇后自当顾及六宫众人,之前的事都是一场误会罢了。谁能让皇上舒心,臣妾便喜欢谁。”我似是撒娇般说道。
禹仍不禁开怀大笑,“好好好,妍婉满心都为朕着想,朕心中也只看重你一人。既然你如此说,那朕今日便去锦绣宫吧。”我温柔地点点头,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一连三日,禹仍都留宿锦绣宫。同样一连三日,茉心都偷偷送了香料给素羽,嘱咐她每日都要悄悄点上。
第四日清早,各宫嫔妃来凤坤宫例行请安,柔妃却迟迟不到,我正要遣人去锦绣宫查看,柔妃身边的侍女便进殿来报:“启禀皇后娘娘,柔妃娘娘晨起便有些腹痛,现下太医正诊治着,所以柔妃娘娘特意遣奴婢来回禀,不能来向娘娘请安了。”
我心中明朗,但还是不解地问道:“好好的怎会腹痛呢,那便好好将养吧,待身子好后再来向本宫请安吧。”
待众人告退后,我便早早派人请禹仍中午时分来凤坤宫用膳。一切准备妥当,等了片刻,禹仍愁容满面地迈进了内殿。我福了一福,牵过禹仍的手,共同坐于桌前。我关切地问道:“皇上为何事发愁?可是柔妃的胎象还是不稳?”
禹仍苦笑一下,“本以为她身子还算强健,但谁知还是动了胎气。都怪朕不好……”我不解道:“为何怪皇上不好呢?”禹仍神色有些踌躇,“都怪朕不加节制,三日都留宿锦绣宫,柔妃才动了胎气……”
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好言好语劝着:“这哪里是怪皇上呢,想来是柔妃妹妹甚得皇上钟爱,才会如此吧。”禹仍叹了口气,说道:“平日里朕也不会如此,只是这几日不知为何,一去了她那便似被勾了魂似的,再也不愿离开。”
我挥一挥手示意迎春传膳,“不管怎样,还是请皇上先用膳吧,忙了一上午,想必皇上已然饿了。”
用完午膳,禹仍与我正坐在窗下品茶,我似是不经意地问道:“皇上佩戴的这个香囊很是别致,看这绣样,倒像是柔妃的手艺呀。”禹仍微微一笑,“妍婉好眼力,这是前些日子柔妃送朕的,里面放了几味提神醒脑的香料,朕见还不错,就日日戴着。”
“臣妾也觉得甚好,香囊绣的漂亮,香味也清幽醒神。”正说着话,刘太医俯身进殿,朝禹仍和我行礼道:“微臣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到了给皇后娘娘请脉的时辰了,微臣特来请脉。”禹仍微微含首,刘太医便开始搭手请脉。趁着请脉的功夫,我向禹仍说道:“皇上,刘太医是太医院院判,想来医术比普通太医高明许多,不如请他去给柔妃诊治,皇上也好尽快安心啊。”
禹仍略一思索,“这样也好,可是刘太医是专门替你安胎请脉的,这样万一疏忽了你这边,朕也不能安心啊。”我继续劝解:“臣妾身为皇后,理应关心嫔妃,何况柔妃又身怀龙种,更是马虎不得。想来柔妃的症状不甚严重,几日便可养好,皇上不必担心臣妾。刘太医想来也是顾得上的。”
刘太医恭谨答道:“微臣但凭皇上、皇后娘娘吩咐。”如此,禹仍也不再多说。
我牵过禹仍的手,“既然皇上并无异议,那臣妾便携刘太医随皇上一同去锦绣宫看看柔妃妹妹吧。”
禹仍即刻说道:“你也怀着身孕,就不必出去吹风了。好好在宫里歇着吧。”我微笑道:“臣妾哪有那么娇气了,柔妃妹妹这样臣妾也放心不下,就当臣妾陪皇上走走路,消消食吧。”禹仍听我这样说,便也同意了。
一行人来到锦绣宫,柔妃正卧在床榻上,见我随禹仍前来,不觉吃了一惊,即刻要挣扎着起身行礼。我一步上前按住她,亲热地说道:“柔妃身体不适,不必行礼了。本宫放心不下你,便随皇上一同来瞧瞧你。”柔妃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臣妾卑微,怎敢劳烦皇后娘娘亲自前来。素心,快扶皇后娘娘坐下,再拿个鹅羽软垫来给娘娘靠着。”素心忙一迭声地应着下去了。
禹仍在柔妃床边坐下,执着她的手柔声问道:“沁水,你可觉得好些了?皇后听闻你身体不适,特意遣来平日里专为她安胎请脉的太医院院判刘太医替你诊治。你宫里的太医想来不如刘太医医术高明。”柔妃瞟了刘太医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戒备的神色,随即又湮灭下去,只感激地看着我,说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殿内的紫檀雕花方桌上,精致的香炉中正冒着悠悠的白烟。刘太医跪在床边,神色恭谨地替柔妃把脉,我渐渐觉得燥热起来,面色也是隐隐泛红。
刘太医叩一叩首,说道:“禀皇上,柔妃娘娘并无大碍,只是近期都不宜侍寝,一会儿微臣看过娘娘服用的方子,再斟酌着加几味药便可。”禹仍点头示意刘太医退下。
刘太医向禹仍行过一礼,又转向我,刚欲行礼,但看到我的面庞,不觉惊异道:“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禹仍也赶忙看向我,见我不太对劲,也着急地问道:“皇后有何不适吗?为何脸色这样红?”我不解地答道:“臣妾只是觉得浑身燥热,心中也是暖暖的。好像柔妃妹妹也是如此啊。”
柔妃斜靠在床榻上,脸色也是微微潮红,但并不如我严重,想来是小半个帷帐笼着的原因吧。
刘太医微微思忖了片刻,犹疑地说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的症状仿佛是……仿佛是闻了迷情香的缘故。”禹仍听他如此说,霍地站起身来:“迷情香?谁敢滥用此物?怪不得朕也觉得稍稍不适。”禹仍即刻反应过来,眼睛盯着桌上的香炉,又瞟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柔妃,冷冷说道:“刘太医,你去查看香炉中焚的是何种香料。”
刘太医打开香炉,用香料匙勾了一点粉末出来,细细辨别了一番,然后答道:“回皇上,香炉中并无异常,只是普通香料罢了。”柔妃听他这样说,才放心下来,扯着禹仍的袖角撒娇道:“炉中香料都是臣妾亲自选的,怎会有那种****之物,皇上错怪臣妾了。”禹仍面色顿时和缓下来,柔声安慰道:“朕也是一时恼怒,爱妃莫要吃心。”我本以为心中对禹仍并无从前那种深沉的爱意了,只是想利用我心中残存的感情来算计他,巩固我自己的地位罢了。但乍然看到二人如此卿卿我我,心中还是沁出浓浓的酸楚。
我欣慰地说道:“多亏皇上明察秋毫,不然可要冤枉柔妃妹妹了。只是臣妾不明,若是柔妃的香炉没有问题,那问题到底出哪里?”
刘太医问道:“不知殿中何处还有香料?”柔妃摇摇头,“殿中只有一个香炉,再无其它了。”
禹仍低头思索片刻,抬头已经凝重了神色,扯下自己身上的香囊,“那便只剩下这个了。”柔妃见此香囊是自己所绣,不觉辩解道:“这个香囊是臣妾亲手所绣,其中只是些寻常香料啊。”
刘太医验过香囊中的香料,说道:“回禀皇上,此中香料并无异常……”柔妃不等他说完,便理所当然地说道:“皇上您看,臣妾早就说过……”刘太医看了柔妃一眼,严肃地说道:“只是,若此两种香味混合在一起,那便是颇为有效的迷情香料。”
禹仍的脸色瞬间变的铁青,香囊已被他皱皱攥在手中。柔妃也是惊讶不已,刚想张口辩解,便被禹仍即刻打断,“没想到你心思竟如此细密,想出这样隐秘的手段,只有朕来的时候才起作用,平日里怎么也不会被别人发现。哼,柔妃,你不知在宫中擅用魅药该当何罪吗?”
柔妃急忙从床上爬起,跪在地上频频叩首,“臣妾是冤枉的啊,臣妾不知为何会这样,从前臣妾也是焚此香,就不曾有事啊。”
“还敢狡辩,你亲口承认此种香料是你亲手所选,并不曾假手他人,香囊更是你亲手绣了送给朕,朕也一直带着不曾摘下。你是看朕近两个月对皇后好些便要用此种下作手段勾引于朕吗?朕竟还对你胎动不安如此自责。”
我走上前去轻轻劝道:“皇上别气坏了身子,柔妃想来也是一时糊涂,只是因为在意皇上才会如此。都怪臣妾不好,不该总和皇上在一起,才让柔妃妹妹不满。”说着就要拿绢子拭泪。
禹仍拉过我的手,说道:“怎会是皇后的错,朕身为一国之君,愿意宠爱谁难道还要顾忌旁人吗?柔妃,朕念你怀着身孕,不对你重罚,一应吃穿用度不缺,你只呆在锦绣宫思过吧,无朕旨意,不得迈出锦绣宫半步!”说罢把香囊往地上狠狠一掷,牵起我的手怒气冲冲地走出殿去,只留下柔妃摊在地上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