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本来已有些许释怀,但听他这样说,心中气结不已,脱口问道:“柔妃的话不妥帖?臣妾拿皇嗣泄愤?请皇上告知臣妾这是怎么一回事?”
禹仍见我仿佛恍然不知的样子,以为我在佯装做戏,语气更有些生硬,“皇后当真不知?昨日寿宴上,柔妃称自己穿的素净些是想做一片绿叶,只衬托皇后这朵娇花,言下之意若是她细心打扮,昨日的风光便只被她一人占去。柔妃说与你谈论育儿之道时曾向你提起她是寒凉体质……”
柔妃何时向我提过此事?所有这些都是无中生有,都是她一意算计好的!我气得心下颤抖不已,但碍着身份又不能发作,只得耐着性子说道:“那既然如此,为何臣妾赐她梨柚蜜茶,她还欣然接受?为了皇上的龙种,她不是应该拒绝吗?”
禹仍见我冥顽不化,渐渐松开了我的手,语气中尽是对我的失望,“她自知失言,已然内心不安,你对她如此刁难,若她不顺从于你,你这口气不消,今后就会愈加变本加厉地对待她。沁水为了朕的孩子和皇后的颜面已然委曲求全,朕也好好思虑过,近来偏宠柔妃不免忽略了你。朕看在与你的夫妻情分上,本想好好劝解你几句此事便算了,没想到皇后竟然如此冥顽不灵,小肚鸡肠!”
我的心像是被提到天空又瞬间摔落谷底,原来柔妃对他说的一切他都坚信不疑,在他心目中,我竟然是这种心胸狭隘,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人!夫妻之情?这是他与柔妃才有的吧。我伤心愤怒到极点,竟连眼泪都没有了,脑中只嗡嗡作响。
此刻我的脸色定是惨白到了极点,声音也颤抖不已,“原来在皇上心目中,臣妾竟是这种人,与皇上大婚已两年,臣妾的为人皇上还未看清吗?”
我一向温柔顺从,禹仍何曾见我如此顶撞过他,顿时怒气冲天,“放肆!朕本来也不想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朕不信!你从前一直温婉和顺,如今当了皇后愈发变得凌厉了。你还怀着身孕,朕今日不跟你计较,你且好好养胎吧!”说罢禹仍怒气冲冲的扭头离去。我在原地站了片刻,才瘫软在软榻上。
时近年关,宫中正准备着除夕夜宴和初一朝拜要用的物品礼仪,禹仍更是无暇分身,白日事忙,自然抽不出身来见我,晚上则歇在陆娘子或叶御女处,有时也在锦绣宫留宿。一日之内,除了并未承宠的嫔妃,凤坤宫便成了乾坤城内最为安静的所在。禹仍传旨,近来皇后身体不适,需静心安养,待皇后身体康复后再例行请安。
我每日只足不出户,安心呆在宫中,平日里要照管六宫事宜,并无许多闲暇时间陪伴子鸿,如今我每日都抱了子鸿在怀。虽然我现在还贵为皇后,但除了这两个孩子,我其实已然一无所有。
头两日,我每每想到禹仍对我的态度,就会伤心欲绝,哭泣不止。但刘太医奉禹仍之命,每日都来为我请脉,刘太医每每都殷勤叮嘱,切不可再伤心流泪,否则对胎儿无益。孩子是我的一切,我如今已然失宠,若再失了腹中的骨肉,当真是生不如死。便不再一意悲伤,只想安心把这几日亏的心神都补回来,好好安养身子。
更多的时候,我只是一个人拿着一本书坐在窗下沉默不语,迎春见我如此,心疼不已,也偷偷抹过好几次眼泪,她想安慰我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日日寸步不离地陪在我身边。有一日刘太医例行请脉,带来了上好的安胎补品,“禀皇后娘娘,皇上听闻您近几日身体虚弱,特让微臣带来上好的安胎补品,请娘娘服用。”我只面无表情地挥挥手,让迎春接了下去。
刘太医走后,迎春见我依然闷闷不乐,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皇上每日都遣了刘太医为小姐请脉,今日还赏了如此贵重的补品,皇上心中还是很在意小姐的……”我唇角扬起一个冰冷地弧度,“他哪里是在意我,他是在意我腹中的孩子罢了,若他真心在意我,怎不亲自来看我?”迎春本想博我一笑,不料更惹的我伤心,便也不敢再多说。
柔妃本就炙手可热,自我失宠以来便更加如烈火烹油一般。她又怀着身孕,自然更是门庭若市。虽然陆娘子与叶御女也颇为得宠,但碍于位分低微,自然不能与柔妃抗衡,两人为了巩固地位,便也对柔妃谄媚殷勤,阿谀奉承。凤坤宫虽然装饰华丽,富丽堂皇,但没有了皇帝的恩宠,这里也只是一座华丽的冷宫罢了,如今所有的风头都尽在锦绣宫。
从前凤坤宫家大业大,成日里人来人往,侍奉的奴才也总是忙个不停,现今除了内殿中服侍的几人,殿外的奴才皆常日无事,只呆在自己房中躲懒。这****正哄着子鸿午睡,忽然殿门口悄无声息走进一人,立在门口的茉心、茉香都惊了一跳,慌忙俯身行礼,口中说道:“静妃娘娘金安。”我闻声抬起头来,静妃已扶着侍女的手盈盈走来,我大为惊讶,凤坤宫已然如冷宫一般,我平日又与她交情不深,为何她竟突然来访。
她走到我面前,俯身屈膝,行了一个大礼,口中端然说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我内心惊讶,但还是赶忙命迎春扶她起来。
我示意静妃在我侧旁的软榻就坐,努力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静妃今日怎么有空来凤坤宫,连皇上都交代了嫔妃不用再来请安。”静妃还是一如往昔的沉静,不卑不亢地说道:“回皇后娘娘,虽然皇上交代了嫔妃不用再来例行请安,但娘娘贵为皇后,臣妾来探望您也是理所应当的。皇后娘娘的气色仿佛不大好。”
我淡淡一笑,“好不好都是如此吧,本宫只为腹中之子也会尽力好好保养。不知静妃今日来访有何事?”
“臣妾只是想陪皇后娘娘说说话罢了。娘娘这几日总在凤坤宫安养,想来也是烦闷。恕臣妾多言,自入宫以来,臣妾冷眼瞧着,娘娘对皇上甚为情深。”她仿佛并不避忌,直言说道。
我不知她为何如此说,又因提到禹仍,我内心的痛楚又一点一点散发出来,“静妃仿佛也对皇上深情一片,想来柔妃也是如此吧。”她轻轻一笑,略过自己不提,只说道:“同为女子,臣妾自然看得出娘娘的深情,至于柔妃,不过是想争宠罢了,她虽表面娇弱,但手段竟如此狠毒……”
我不料她内心如此通透,想起柔妃的步步为营,不觉心中悲愤,静妃继续说道:“臣妾只觉得皇上对娘娘本来亦是深情缱绻,只是男人家终究不如我们女子心思细腻,看事也只看表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娘娘如今一时沉寂,柔妃的锦绣宫便成了最热闹的所在,皇上如今眼中也只有她。若是娘娘一味为了她伤心不振,岂不是任由柔妃坐大,到时恐怕这凤坤宫都要易主了呢。”
我听她说的这样露骨,不觉眉头微蹙,迎春更是听不惯,张嘴便说道:“容奴婢多嘴,静妃娘娘这话可是能随便说的?”我摆手示意她停下,“迎春,不得无礼,静妃这是为本宫好。”
静妃见我并不怪罪,便继续说道:“娘娘若是一味自伤下去,便是一意把皇上往锦绣宫推去,皇上纵然对娘娘有情,也尽数被别人抢去。况且……如今您与她都怀有身孕,若是娘娘一直处在弱势,万一她再动了娘娘腹中之子的心思……”
我顿时一个激灵,腾地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护住小腹,“不可!这孩子是我的命根子,我拼尽全力都要保护他!”想来静妃已经料到我会如此激动,也并不吃惊,“只要皇上肯站在皇后娘娘这边,那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许多。”
纵然禹仍的行为让我伤心,但终究还是有柔妃从中作梗,若是我一味消沉,便是把我和他两年的夫妻情意抛之不顾,再者,要想在**众多女子中安身立命,最重要的还是禹仍的宠爱。虽然我曾经一度认为,禹仍对我的宠爱永远不会改变。虽然我不想我们之间的情意掺杂一丝一毫的杂质,但如今的情势也容不得我再一味追求纯真的感情。脑中顿时清亮一片,心也似乎从冰冷地谷底慢慢升上来。
我不再一味软弱,内心的坚定和勇气又瞬间回到了我的身上,甚至感觉黯淡的眼睛也瞬间有了光彩,“多谢静妃今日一番开解,只是本宫与你并无多少交情,你怎会对本宫如此推心置腹?”
静妃淡然一笑,仿佛一朵莲花般清爽高洁,“臣妾只是由己及人,娘娘敦厚善良,臣妾不想看娘娘为情所伤而终日不振。”静妃说道此处,整个人便像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既然这些道理她都明白,为何自己不去争取禹仍的宠爱呢?她虽无柔妃妩媚动人,但也是清新脱俗,若是稍稍用些心思,也定能获得禹仍的宠爱,除非……是她自己不想获宠。想到此处,我不觉心中惊异,但我对静妃并无甚了解,也只是大胆猜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