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仍陪柔妃回宫后,我独自一人坐在榻上喝茶,只留迎春和秋月陪伴在我左右,迎春见我许久不言语,便试探着说道:“小姐,魏容华平日里恃宠而骄,如今也算是遭报应了。宫中众人除了小姐便是柔妃娘娘能与她的宠爱抗衡了,小姐是正宫皇后,她自然不敢对小姐怎样,便如此对付柔妃。皇上已然对她宠爱异常了,她竟还如此贪心。”
我轻轻放下茶杯,只摆弄着柔妃送我的手炉罩子,扭头看着秋月,“秋月,你对今日之事有何看法?”
秋月低眉顺目,徐徐说道:“回娘娘,奴婢只觉得事情来的太突然,若真是魏容华绣来赠与柔妃娘娘的,怎的皇上一问她便爽快地承认了。而且柔妃娘娘虽然也得宠,但终究敌不过她去,她为何还要行此险招?”
我微微点头,说道:“本宫也觉得此事并非那么简单,但柔妃平日里活泼开朗,又对魏容华颇为亲近,看着也不像是故意陷害魏容华的人,中间有何曲折也说不定。此事已然尘埃落定,谁对谁错都不要紧,重要的是皇上愿意相信谁。魏容华到底平日里德行有亏,又有人证物证,皇上想相信她都难。”说罢只悠长地叹了口气。
迎春不觉奇怪,“小姐是为魏容华伤心么?”我干涩一笑,说道:“我与魏容华无甚交情,怎会为她伤心呢,只是觉得君恩无常,前一刻还把你如珍如宝捧在手中,后一刻便可以把你捏碎……”
“皇上与她们并无情分,与小姐就不同了,皇上与小姐少年结发,这份夫妻之情任谁也比不得,小姐莫要为此伤心了。”迎春快言快语,也稍稍安慰了我惆怅的内心。
秋去冬来,各宫里也都拢上了炭盆,凤坤宫更是温暖如春,各宫嫔妃来请安时也都赞叹不已,都道皇上对皇后娘娘颇为上心,真是夫妻恩爱的一段佳话。我虽然心中甜蜜,但面上依然端着得体大方的微笑,说道:“皇上雨露均沾,对六宫一视同仁,真是我们姐妹的福气。”
自魏容华失宠后,除了柔妃与我颇受禹仍眷顾,其余众人皆是平分春色,只有孙容华稍微出色些,也算是禹仍身边得脸的嫔妃了。她的父亲与我父亲同在吏部,小时候也见过几次面,所以她对我也颇为亲近。静妃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懂得讨禹仍欢心,如今有了新人,宠爱连刚入宫时也不如了。有一次请安过后,我独独留下她,亲切和蔼地问道:“静妃近来是否身体欠佳,怎的本宫看着老是神色不振的样子。“
她淡然一笑,“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不喜人多热闹。”
“如此便好,只是本宫平日里瞧着静妃神色中透露着相思之苦,若是静妃对皇上情深,何不多用些心思在皇上身上?你身在高位,又懂事守礼,本宫也希望皇上多宠幸你这样的妃嫔,若是再出个恃宠而骄的,对整个**都无益。”我询询劝导着静妃。
她听我这样说,神色有一瞬间的不安,但又随即平复下来,恭敬地答道:“臣妾无甚长处,不如皇后娘娘端庄大方、国色天香,又不如柔妃娘娘妩媚动人,皇上有两位娘娘服侍便好,若是何时皇上想起,来瞧瞧臣妾,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不错,这种安静少言的女子的确不是禹仍所喜,但她正值妙龄,又身处高位,就要在寂寂深宫中默默无闻了么?我见她还是如此冷漠,便也不再多说。
这一日晨起间便有些不适,迎春张罗着要去请太医,我赶忙叫住她,“现在请安的嫔妃已差不多到齐,此刻去请太医有些不妥,待她们请过安告退后再去请吧。”奈何我一再坚持,迎春只好替我梳妆打扮,扶我向正殿走去。
我强打着精神听众人问了安,想略说几句便散了,奈何刚想说话,胃中便如翻江倒海般难受,一个忍不住,便呕了出来。众人见我如此,都慌张地站起身来,焦急地询问着。迎春赶忙遣人去请了太医。
太医想来是不敢耽搁,火速赶到我宫中。众人皆是放心不下的样子,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给我请脉的太医。太医凝神诊了片刻,忽然神色欣喜地叩首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娘娘有喜了!”
我本来神色恹恹,乍然听太医如此说,似是不能相信一般,腾地站起身来,问道:“果真?”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复又端庄地坐下。太医喜笑颜开,“回禀娘娘,娘娘已怀孕一月有余,微臣这就去禀告皇上。”我虽然现下身体不适,但精神已然激动到了极点,子鸿还不满一岁,我便再一次有孕了,上天竟对我如此眷顾。
座下的众人听太医如此说,也是又惊又喜,忙齐刷刷地跪地,欢喜地说道:“臣妾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众人神色皆是欢喜而谦卑,只有柔妃有片刻的迟疑,但复又恢复了喜悦的神情。
禹仍像一阵风似的走进来,众人忙起身请安,我刚欲站起,便被禹仍一把按住,他的声音因为喜悦而提高了许多:“皇后不必拘礼,快坐下。”他只握着我的手不放,“妍婉,这真是天大的喜事,你怀了朕第二个孩子。”我见他在众人面前也如此亲密地称呼我,不觉大为羞涩,忙抽出手来,笑盈盈地说道:“臣妾都是得皇上洪福庇佑。”柔妃领着众人一福到底,语气中有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臣妾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又得嫡子,这真是大兴朝的福气啊!”禹仍听她这样说,更是抚掌大笑。
太后得知后也是甚为高兴,赏赐流水般到我宫中,禹仍也指了太医院院判刘太医来为我安胎,一时间凤坤宫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禹仍本就对我颇为眷顾,自我有孕后,更是一天三趟地往这跑,有时他要留下来陪我过夜,我便推说:“太医嘱咐过不可与皇上亲近。”禹仍便像守着规矩的孩子一般,说:“朕只留下陪着你过夜,不会与你过分亲近。”我笑着轻轻推了他一下,“皇上可别委屈了自己,**中又不是只有一个臣妾,那么多姐妹都眼巴巴地盼着皇上呢。”如此几回,禹仍便只在白天来看我,晚上宿在别的妃嫔宫中。
这几月中,宫中大小事宜皆由太后亲自打理,我只管安心养胎。这一日禹仍正在我宫中抱着子鸿玩耍,三人其乐融融。忽然陈礼生低头进殿,脸上洋溢着笑容,行了一礼,说道:“恭喜皇上,锦绣宫来报,柔妃娘娘有喜了!”
禹仍本来只专心地逗着子鸿,听陈礼生这样说,喜得竟怔了一怔,“什么?沁水也有喜了?这真是好事成双啊。妍婉,你听到了么,朕一下子得了两个孩子!”
在众嫔妃中,柔妃与我所承雨露最多,她有孕也属正常,我纵然心里失落,但**中总会有人替禹仍诞下子嗣。想来子鸿和我腹中孩儿是嫡子,即便有了别的子嗣,禹仍还是会在意这两个孩子的吧。我绽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高兴地说道:“恭喜皇上了,这是上天在庇佑我们大兴朝啊,臣妾恭祝大兴朝国运兴隆,恭祝皇上子嗣繁茂。”禹仍兴奋地握了握我的手,“妍婉你好生歇着,朕去瞧瞧沁水。”说罢便急急忙忙向锦绣宫赶去了。
我心下怅然若失,禹仍不只有我与他的孩子,还有与别人的孩子,想必此刻柔妃也正享受着初为人母的喜悦和被夫君疼惜的幸福吧。在我的孕期中,禹仍也会分一半的宠爱给柔妃和他们的孩子,我虽然明知我的夫君是帝王,也在一力宽容大度,但还是觉得失落万分,泪水渐渐蒙上了我的双眼……
因着我的胎象渐渐安稳,柔妃那边又刚有孕,禹仍平日里来我宫中便少了许多,更多的时候则是陪在柔妃身边。一时间宫中两位位高宠深的后妃皆有了身孕,不方便侍寝,禹仍的床榻上便每日都有新鲜娇艳的面孔流连,新人中争宠之风渐起,各人都使劲浑身解数引得禹仍的垂怜。
我挑了个晴好的天气去太**中请安,太后面色似乎不大好,不等我问,太后便微有怒气地说道:“皇帝近来不太爱惜自己的身子了。底下那起子妃嫔也是眼见你和柔妃有孕,才钻这个空子罢了。哀家平日里不太管事,她们便一味地争宠。”
我恭谨地答道:“想来是宫中一下有两人怀孕,皇上心中高兴吧,众位妹妹正值花样年华,不说皇上喜欢,连臣妾看着也高兴呢。”
太后宠爱地看了我一眼,“你就一味替皇帝开脱吧,皇帝正年轻,大兴朝要开枝散叶,也少不得要这样,只是你平日里多规劝着皇上,多宠爱些识大体懂事的嫔妃,别一味宠那些狐媚的。”
我知道太后话中“狐媚”二字指的是何人,陆娘子与叶御女家中官位不高,自然位分也低,二人想来是想快得晋封,便使出浑身解数勾引禹仍,又是唱曲儿又是跳舞,怪不得太后不满。可禹仍平日里见的都是端庄大方的世家女子,何曾有过此种乐趣,便也欣然接受,常召二人侍寝。其余妃嫔也是笑脸相迎,殷勤婉转。禹仍一月内只有一两日独宿乾心殿,其余时刻皆有召幸。
趁禹仍来看我,我也婉转提了太后的意思,但禹仍仿佛并不放在心上,只嘱咐我安心养胎。加上禹仍平日并不在我宫中过夜,白天也常去锦绣宫陪伴柔妃,来我这的时间便少了许多,我也格外珍惜与禹仍相处的时光,只怕提的多了禹仍嫌我啰嗦厌烦。
不知是不是孕中多思,我总觉得自我有孕以来,禹仍虽然看重我,常向太医询问我的胎象,但心中总感觉与他渐渐竟有些疏远了。是禹仍许久不陪我过夜的缘故吗?我只想腹中孩儿平安健康,并不敢与禹仍同房,但柔妃有孕后竟也留禹仍过夜,想来是她胎象稳固的原因吧。难道女人的恩宠皆寄托在男人的枕榻之上吗?我不敢再多想,只能让自己安下心来,好生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