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暑假我在爷爷家度过,那是一个住着很多老年人的小区,栽了很多石榴树。
我常看到一个女孩子牵着串种的西施狗在院里子溜达,那狗力道很大,她拽着绳子身体不由自主地被狗拉着向前冲,很好玩的样子,还一边大叫:“朵朵,再跑我就放手了哈!”可是她从来没有放手。
我拍腿大笑:“是人牵狗,还是狗牵人呢?”
她瞥了我一眼,不理我,继续和她的狗较劲。
我被她瞥我的那个眼神魅惑了,小男生不知道什么是挑逗,但那也许只是无意的一瞥,便让我迷失了好久。
她叫方享,我叫袁寿齐,我琢磨我们的姓是一个很完美的组合,名字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爱琢磨,没事总爱瞎琢磨。
有时,我会在凉荫下捧一本古龙的书看上一下午,偶尔有蔷薇花瓣跌落在我的书页上,我把书合上,想想方享那粉红扑扑的脸蛋多似这花瓣,神思一会。
院子里有些小子对我没有好感。因我老实,不合群。
他们用弹弓打我的书皮,我当那是暗器,不去理会。但有一次竟然打到我的耳朵上了,一下子鲜血直流,我吓傻了。
“谁干的?瞎了吗?”我听到脆生生的女孩声音,方享正冲着那几个小子义愤填膺地嚷。
我才将反应过来,耳朵里嗡嗡地,像装了个螺旋桨,脖子上亦有丝丝的凉意,也顾不上许多,把书扔到地上气急败坏地冲他们扑过去,一付老子不发功,当我是病猫的姿势,他们看到一头一脸血的我,哄叫着跑开。
方享一把拉住我。
“别追,先止血。”
她从口袋里像变戏法的掏出手绢,“让我看看伤口在哪?”
我真是又气又恼,好好的一个下午被这样糟蹋了。
我赌气不理她,拿起我的书跑回屋里。
之后成日介躲在屋里举哑铃,练俯卧撑,卧薪尝胆,等着有一天,找那几个小子决斗,洗雪耻辱,一个对五个。
但是这个愿望还没来及实现,暑假就过去了。
我去考上的重点高中报到。
在新同学里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单薄的,有点冷冷清清的身影,竟然是方享。我喜出望外。
学校安排我们做义务劳工拔操场边缘的枯草。
我凑近她,“哎,记得我吗?”虽然有点难为情,但我还是鼓足了勇气主动找她说话。
“当然记得,你的伤好了吗?”上来就揭人伤疤,我心里有点堵。
“早好了,可惜我没再见过他们。”我说。
“何必和一群野小子一般见识,你和他们又不是一类人。”
“我是哪类人?”我纳闷。
她想了想,说:“你比他们高贵。”
这个高帽子把我压的愣了一会。
“你喜欢看书,喜欢看书的人本身就高贵。”她解释说。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奖,我也是俗物一个,她微微翘着下巴,说的理所当然,当然,我也会信以为真。
她经常在下课后来找我聊天,旁若无人。
我喜欢武侠小说,她也喜欢,我喜欢成龙的功夫片,她也喜欢,我喜欢刘德华唱的《如果你是我的传说》,竟也是她的最爱,我喜欢吃肉,她说起妈妈做的清水排骨蘸酱油也会吞口水。两人一聊起来话题就没完没了,天昏地暗,临了还意犹未尽。
要不是一直记着她瞥我那一眼的娇媚女儿之态,我也许会把她当成男孩子。
她的性格让人琢磨不透,有时候很热情,有时候冷若冰霜,有男同学给她起外号:冷美人。
但是我知道她不冷,更多的时候她像一簇跳跃的火,撩的我心灼热的。
我们心无介蒂的相处没多久,便流言四起,先是班主任找我谈话,劝导早恋的不良后果。
又找她谈话,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圈红红的,她说:“那些人真讨厌。”
我们之间保持着安全距离,好在每天能看到她,即使眼睛不去看她,心也是在看的。
她愈发地沉静,而我也愈发地琢磨不透她,我觉得她就像书里的那些女子,让人忍不住去幻想。
这样天天地想着她,直到高二分科,我进了文科班,她匪夷所思地调进了理科班,一个学期后,她给我打电话:“现在没有人会关注你和我了吧?”
“方享!”我心头一紧,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讨厌代数的她会进了理科班。
“这样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了是吗?”
“是,是!”我一激动就结结巴巴,“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我词不达意。
我们约好每天放学在小公园见面一刻钟,说说当天的趣事,聊不完的话题。
说到兴奋处她会失控地摇晃着脑袋,咯咯咯地尖声狂笑,能把我吓倒,转瞬间她又低眉顺眼,娇羞嗒嗒。
记得武侠小说里这样描述少女的美: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黛,眼似秋水,牙排碎玉。
我想,这真像她。
她若到了二十岁,还了得?
心里一直存着小小的邪恶,想抱抱她,亲亲她。
那日下起了小雨,她如约而至,在小公园的杏花树下,我把校服外套披在哆哆嗦嗦的她身上。
“你不冷吗?”她抬头看我。
“切,我壮着呢!”我特意地举起胳膊,显示我那精肉型的肱二头肌。
她好奇地伸出手来捏了捏。
“很硬。”
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一下抱住了我,双臂紧紧地环扣着我的腰,我吓了一跳,不停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她只摇头不说话,身体却在瑟瑟发抖,我忽然开窍了,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我轻轻捧起她的脸,撩开她脸颊上和含在嘴里的发丝,吻了下去。
“我们去爬山吗?”她说话总是商量的口气,开始我会很受用,后来发觉这是她的小诡计,你只能答应,而不能拒绝,否则她会再用别的方法来达到自己最初的目的。
“还有十几个月就高考了,别老想着玩。”我说。
“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单独出去玩过。”
“高考结束,我们再去玩?”
“那高中就没有美好的回忆了。”
“我觉得这样挺好。”她一副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样子让我很不喜欢。
她是那么任性。
“就一次,当做调剂一下紧张的备考状态就是。”
“我没觉得你紧张。”我老实地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气结,“不过是爬一次山。”
“家里给我的压力很大,考不上一本,明年还要复读,我没有退路。”
“爬一次山就能影响你考上一本?”她冷笑。
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和你不一样,你有专长。”甩下一句话匆匆走掉。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她都没有在小公园出现,我难受极了,我感觉她一辈子都不会再理我了。
我打通她家的电话。
“有事吗?”她冷漠地说。
“我想抱抱你。”我说。
“你说什么?”
“我们去爬山吧!”
“等我有时间再说吧。”她掛掉电话。
我继续失落。
我决定打起精神,复习备考,这才是人生至关重要的大事,儿女私情暂且放一放,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妻?
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方享这样的女孩子,我纠缠不清。
虽然我那么地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