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再看,原来这些人影都是石人。石人身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有些身上还有鸟窝。隐约能看出石人都是古代的装束,男女老少都有,手里都端着一个盘子一样的东西,微微弯腰半躬着身子。我们放缓了脚步,眼睛都有些亮地注视着这些在夕阳里静默着的人影。它们在这里一站就是几百几千年,任凭鸟在这里垒窝,任凭藤蔓缠绕在身上,但是鸟儿化为黄泥、藤蔓化为飞灰,它们还是站在时间的源头,镇定自若,我在它的脚下显得如此短暂和脆弱。
我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些石人,他们的分布看似无规律,实际上却有严格的法则,我脑袋里窜过一幅模糊的画面,好像这些石人曾经在我的记忆里出现过,只不过是从上往下俯视的。
我看了看上方茂密的枝叶,甩甩脑子,不可能的,应该是我劳累过度产生的幻觉,可是眼前的画面确实有一种难以理解的熟悉感,莫非我曾经灵魂出窍漫游过世界?我压下心里的疑惑,跟着老马走到石人阵的中心,绕着背对背立在一块的三个石人转了一圈。老马看了我们一眼,我们几个正好围在了三个石人周围,环成一个圆圈。
“准备好喽,门要开喽~”老马悠长地吆喝了一声,浑厚的声音在林子里层层荡开,空气里激起了一阵风,树叶簌簌的响。我耳旁也掠过一阵强风,裹带着被吹下来的树叶打在了脸上。石人阵开始转动,而我们脚下也开始微微晃动。我低头看着脚下,泥土上裂开了一个缝,在我们外围形成了一个圆圈,我们连同三个石人和脚下的这一块土地缓缓向下降去,夕阳的光线逐渐消失,几分钟的功夫我们就到了黝暗的地下。
虽然有些害怕,但我还是掩不住的兴奋,就像发现了地球上有外星人存在一样,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想知道外星人的真面目,看到了还想看更多。颜海打开了手电筒,在这幽深潮湿的地道中也只能照亮几米的距离,看得出这压抑的地道让我们都有些紧张,大家都不沉默不语,跟着老马和颜海一步一步往前走,黑子仍旧在前面小跑着带路,驱赶偶尔出现的蛇。手电筒的光线不太亮,我只能看见石砌的洞壁上刻满了符文,不知道是不是颜海逼我画符文逼得太紧了,我看见这一墙的符文就有点头晕眼花,那些符文像蚂蚁一样绕着圈的往我眼睛里钻,我只好眨眨干涩的眼低头只看地面,石板铺的地面上落了一层潮湿的泥土,泛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我们在黑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有时候眼前会出现几道岔口,老马很决断地带着我们拐进其中一个分岔路里,我也不知道其他的分叉路里会有什么,这个地下世界就像一个迷宫,如果没人带着,不知道要在里面绕上几天。
走过了那段有符文的地道,我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四周了,但是手电照亮的范围有限,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角落在我看来就像是酝酿着恐怖的黑盒子,随时都有可能蔓延出吐着信子的毒蛇。我忍不住往身后的黑暗里看了一眼,背后涌上来的黑暗像攀附在我背上的黑蜘蛛,让我不寒而栗,还好身边有人陪着,不然我一定会崩溃。转回视线来的时候,我在墙根下似乎扫到了几个模糊的脚印,好像不是我们留下的,再转过头去看的时候,那里已经在灯光的范围之外了,可能是以前老马留下的,也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在迷宫里转了九九八十一圈,我终于感觉脚底的坡道在慢慢上升,一阵清风迎面扑来,我们已经走到地面上了。不过没想到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看来地底的这一段路实在漫长。
老马带我们走到一个人工开凿过的山洞里,说我们今天晚上先在这里休整,明天再进镇子。想想也是,现在让我去那个死过那么多人的地方,我心里也有点犯怵,我们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伤的伤,迷路的迷路,这一行人里老弱病残的也挺齐全,颜海不知道要费多少心。
颜海用手电照了一圈,没想到这个山洞里面布置的还很干净,植物也没有侵袭进来。地面很平整,洞壁都上过白浆,洞顶上撑着木梁,上面有彩绘图画,可惜看不清楚;正前方有一个大石桌,上面摆着香炉烛台,看起来这是一个祠堂。
颜海先走了进去,“这是祖师爷。”我们凑过去,石桌上面的石壁上凿了个平台,上面摆着一个半米高的精致石像,衣袂飘飘,颇有仙风道骨的风华,双目囧囧,但是眉头紧锁,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在身前紧握成拳,一看就是忧国忧民,背负颇多的人。
“唉,牛人也是烦恼多……”我叹了一口气,卜灵转过亮晶晶的眸子看了我一眼,赞同道:“我也这么觉着,”但是又补了一句:“这样我也还是想当牛人。”
我还在为一开始的感觉耿耿于怀,但是我对这里没印象,那是不是就说明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我的错觉?我不可能来过这里,而且我又没有千里眼。
颜海走到石桌前把手电放下,从衣袋里掏出了三支烟点着,平放在桌子上。他在沉沉地想事情,我们谁都不去打搅他,各自放下背包,自觉分工干活。颜雨的胳膊上还有伤,我就主动承担起搭灶做饭的任务,让他和卜灵一块去挑一处干净安全的地方,晚上休息用。颜风从山洞外面搬回来两块方正的石头,这样搭起灶来就简单多了,老马从山洞的角落里抱过一堆干柴火,看这个山洞的保护程度,老马应该定期到这里来打扫,我们也不用太费力气了。
吃过饭,我们撑起帐篷,早早地休息了。颜海说明天没有什么事,就让我们都去睡觉,他一个人守夜警备。我躺在睡袋里,听着卜灵死猪一样的呼吸声,却有点失眠。我们算是踏上了无族的领地,老马说这里有灵兽守护,可是现在外面很平静,哪有灵兽的影子?我们进来难道它会感觉不到?还是它知道是无族的遗孤就自觉退下去了?我对老马始终心存芥蒂,虽然我应该很佩服他坚持守护族人领地的行为,虽然仔细想来他也没有什么问题,可能是因为他以前的行为已经在我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了。
隔着帐篷,我能听见老马钻出帐篷和颜海聊天的声音,心里又有点没由来的发闷,我不希望颜海这么信任他,可是他们是患难与共的同族同胞,我也不能跑过去嚼什么舌根,那样忒小家子气。
睡了一晚上好觉,再睁眼的时候卜灵都醒了,正打着哈欠看着我,“小嘉,没想到你比我还能睡啊~”
“不可能,谁能比得上你的睡功,倒是你,怎么醒的这么早……”我躺在睡袋里清醒脑子,卜灵就把手表举到我眼前:“你自己看看,都几点了?”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擦!”我麻利地钻出睡袋,钻出帐篷一看,颜风和颜雨正在烧饭,没有老马和颜海的身影。“都十点了!你们怎么不喊我?”我匆匆穿上鞋跑过去,颜雨用右手递给我一瓶水:“先洗脸去吧,小声咋呼,大哥补觉去了。”
“哦……老马呢?”我接过水壶,走到山洞口蹲下来洗脸。
“出去了,他说这里的蘑菇很好,去弄点做汤。”颜雨不急不慢地回答我。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着颜雨慢动作一样搅着铁饭缸里的东西,饭缸的外表被熏得黑乎乎的,反而让人感觉里面的东西会很好吃。“你们不怕他下毒?”
颜风笑嘻嘻地看着我:“没想到小嘉还记仇,那哥哥我整天讥讽你,你没想给我喂个毒什么的?”
“去你的!”我甩了他一脸水。颜雨听着也笑着看我,我心里一臊,我是有点小肚鸡肠了。
颜风和颜雨从来都是对颜海百分之百的信任,颜海信任的人他们也会毫无理由的支持,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被他们接纳。我是挺信任颜海的,但是颜海是颜海,老马是老马,可能我对颜海看人的眼光不是百分百的信任,毕竟他还曾经认为我这个凡胎是什么世外高人呢。
一会老马果然兜着一堆蘑菇回来了,我在一旁仔细的看着,蘑菇没什么问题,还挺新鲜的。卜灵利索的处理好了做了一锅蘑菇汤,久违的香气飘出来,我都要流口水了,压缩饼干果然不是人吃的东西!
上午没什么事儿,颜海在休息,我就和卜灵到处走走,其实也没敢走太远。站在山洞外面的山坡往下望去,能看见一个被树林包围着的小镇,黑色的屋顶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间显露出来,那里以前应该是一个挺繁华的地方,可是现在看起来却冷冰冰的,毫无生气。
我们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坐下来,太阳明晃晃地晒在脸上,脚下就是软绵绵的像地毯一样的草地,绿得很好看,这几天的疲累被这个天气和环境一扫而光了——无祖真会挑地方。
卜灵趁这会儿要给我看看身上的伤,我掀开衣服,肚子上的淤青已经完全不见了。卜灵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又一眼,“不可能啊!昨天不还是一片淤青吗?”他用手压了压受伤的地方,“疼不?”
我摇了摇头,真是一点也不疼。这下卜灵要抓狂了,“虽说是没伤到内脏,可是这也……这也……”卜灵结巴了半天硬是没找到合适的词儿,最后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莫非,不会是……那个……”
“嗯?”我疑惑地看着激动的卜灵,有点抓不到头脑,莫非是什么,钢筋铁骨吗?我看着就不像啊。
“纯阳体。”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