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方少铭,梅香一向觉得他相貌好人品好性情好才学好,就是行动力差了点,优柔寡断了点,儿女情长了点。总之,没觉得他有多厉害过。有时候想想,觉得他和刘映月小姐还真******天生优势互补!
当初提出拿回身契的条件时,她最大的本意是借口阻止他收自己为通房,压根儿就没指望他能从泼皮又无赖的刘家人手中拿到身契。私底下觉得他就算拿到了,那也是出卖色相把个刘映月迷得七荤八素,晕了头双手奉上的结果。
可万万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而且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她欣喜若狂地捧着那张薄薄的陈旧的粗麻纸,背着方少铭,流着泪偷偷地吻了一下那身契。
在贴身丫鬟们的服侍下,方少铭洗了头净了身,穿着宽松的玉带白长袍坐到了未生火却铺上了锦被的舒适小炕上,见梅香拿着身契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的样子,忍不住曲指敲了一下她的头,戏谑道:“欢喜得傻了?这还不算真正拿到呢!还得尽快到官府去改名册才行!”
梅香呆呆地“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旋即忧心忡忡地道:“那这好不好办?”
方少铭眸光微闪,笑道:“怎么不好办?!你找个管事陪我去官府一趟就行了。”
还要男主人亲自去官府报备?梅香心中嘀咕着,忽然越想越觉得奇怪。
如果刘家真的愿意或者被迫把她的身契转给了方家,那刘夫人和小姐看她的眼神应该有所不同才是。可是今天这两人看她的眼神和平时完全没什么两样。难道是还不知情?
她瞥了瞥坐在炕上看书的方少铭,很想问问他是怎么拿到这身契的,却害怕因此提醒了他通房的事情。万一他又成功地给父亲和大弟挪了地方,到时她要不要依约履行通房的义务呢?
心中正烦恼着,忽然眼角瞥见窗外有未留头的小丫鬟的身影在晃悠。她心里微微地笑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起了身,把屋内那六尺高的西洋椭圆穿衣镜无声地转了一个角度,让那小丫鬟能够看清屋内的情形,随后又轻手轻脚地钻进了地板上的地铺。
待小丫环离开回去禀报后,她朝空中喊了声“老爷”。
方少铭的眼光从书上转移到她身上。
“老爷心痛大小姐,一下子找来了四个乳娘。可奴婢觉得并不妥。”梅香沉吟道,“虽说服侍的人越多越好,可这乳娘有一个就够了。多了,就有竞争。大小姐浑事不知,身边服侍的又不可能时时盯着,奴婢担心那些个乳娘为了争功、争宠,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比如,在ru头上涂蜂蜜,让大小姐喜欢…所以,您看那些富贵人家,多半只有一个乳娘,并非请不起多个!”
这是她自己推测的,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怕贸然提了,刘映月不高兴。又想到真有这种可能性,到时小婴儿有什么不好,后悔都来不及。就当是报答方少铭帮自己拿到身契吧!
“你说得很对!”方少铭地放下书,神态严肃地道,“明天我就只留下那个身材微胖、容长脸的,其余三个都给了银子让她们回家去!”
意见达成一致的双方都愉悦地望了对方一眼,恰好目光撞到了一起,俩人如好友般地相视一笑,又很快分开。
受到鼓舞的梅香,很想再接再励提点一下他如何与刘映月和谐相处。忽想到自己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而且自己说的不一定对,万一弄巧成拙了怎么办?遂决定在这方面三缄其口。他们夫妻的相处之道,还是让他们自己去慢慢摸索吧!
正屋里,姚嬷嬷听完了小丫鬟的回禀,用眼角的余光睇了睇坐在旁边装作不在意、实则竖着耳朵倾听的刘映月,笑着给那小丫鬟塞了几个铜板,吩咐她继续留意看着。
重又坐到刘映月身边,戏谑地对她笑道:“和之前一样,两人未睡到一处!”
刘映月脸一红,嘴角却高高地翘起来,躺下睡觉去了。
过了几天,刘家的大媳妇和孙儿孙女们在刘家护院森严的保卫下,顺利地到达京城。刘夫人和大媳妇厮见了一番后,不知为何竟丢下众人,匆匆地跑到方家来看女儿。
“夫人,发生了什么事?”闻讯迎出来的姚嬷嬷忧心忡忡地望着刘夫人的脸色道。
“没什么事!就是想念月儿和晨儿了,过来看看!”刘夫人故作轻松地笑道,眼角和眉稍流露出来的焦急却出卖了她。
不待姚嬷嬷再张口,刘夫人已擦过她的肩膀疾步走进了内室,只留下姚嬷嬷在那里暗暗奇怪:夫人凡事都喜欢参详一下她的意见,极少有隐瞒,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刘映月对母亲的到来也感到很意外,一边把药碗放到床边的小桌子上,一边示意母亲坐下道:“娘,您不是说今天事儿最多,就我没事不要去找您?怎么反而您反而到我这边来了?”
刘夫人置若罔闻,迟疑不定地看着那药碗道:“你得了什么病?怎么竟给你开了药?”话到后面,竟有了几分颤抖。
“我觉得胸脯涨涨的,怪得很!”刘映月皱着眉看着自己大了不少的鼓鼓胸脯道,“大夫说是有些涨奶了,开了药给我退奶!”说着,烦躁地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刘夫人松了一口气,坐到女儿炕边,郑重其事地道:“我有要事跟你说,你现在叫身边服侍的都退下去。还有,叫阿罗来守着,别让其他人听见!”
刘映月微微吃惊,但很快就照着母亲的话做了。
刘夫人这才端正了脸问道:“最近,你有没有发现梅香有何异常?”
“没有啊?怎么了?”刘映月一头雾水。
刘夫人神秘兮兮地凑近她,低声道:“她的身契被盗走了!”
“啊?!”刘映月不禁大惊地喊出来,随即又立刻捂了自己的嘴,满眼的不可置信,同样凑近了刘夫人低声道:“你确定?是怎么被盗的?”
“确定,你大嫂亲口跟我说的!”刘夫人面色凝重地道,“谁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偷的!一直锁在你父亲书房的暗格里,要不是你大嫂此番要上京城,你爹爹打开了暗格给你大哥取文书,咱家压根儿就没发觉这回事儿!”
“阿爹的书房可是一直有守卫盯着的,一时一刻都不错眼。暗格也设了好几个机关挡着,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盗取?!定然是内贼!”刘映月紧攥着拳头恨恨地道。紧接着又问:“其他文书呢?有没有丢失?”
“没有!”刘夫人也颇感奇怪地道,“你爹爹很多机密文件都完好无损,就连另外几个香的身契也都还在呢!”
“对了!”她一拍脑袋,咬着牙道:“军营里面,凌关书父子的军籍移交凭书也不翼而飞了!”
“什么?!”刘映月目瞪口呆。
刘夫人淡淡地道:“你爹说,军籍移交凭书丢失了倒没什么,补过来就是了,便是那父子俩离开军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要紧的是梅香,她在你身边贴身服侍,心中的权力又大,万一起了歹心,咱们防不胜防!”刘夫人幽幽地道,“所以你爹连书信都不敢传,只让你嫂子带了口信过来。说让咱们先远着梅香,看她有何举措。如果那些文书都在她手中,她肯定会去脱了奴籍!”
“那怎么行?”刘映月急急地道,“就这么让她离开了,我怎么办?”又嗔道,“阿爹应当向官府报案,尽快把凌关书父子的军籍和梅香的奴籍都恢复过来才是!”接着扬了扬紧攥的拳头:“只要她家人在我们手中,她插翅也难飞!”
“你傻啊?!”刘夫人点着刘映月的脑门恨恨地道,“让朝廷知道你父亲连军营里的文书都守不住,还能让他做这个都尉吗?还有连自己书房里的东西丢了都不知道,岂不让人笑话?”
“那怎么办?”刘映月泄气地道。忽然眼睛一亮,猛地坐起身来惊喜地拉着刘夫人的手道:“我怎么忘记了,还有兰妈妈!您不是说,有梅香在,兰妈妈就不能继续在我房里服侍了吗?现在梅香走了,娘,您可以让兰嬷嬷回来了吧?”
刘夫人一听,反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当初兰氏5年契约期满,准备离开刘家时,这冤家两只小手紧紧地抱着人不松手,谁碰她一下就跟被针刺了似的大哭不止,连她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她气恨心痛,铁了心非要兰氏走不可。
然而,也不知道她一个5岁的孩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兰氏竟怎么扳都扳不开。最后还是梅香上前,使劲锤她。她一向和梅香不对付,怎么肯受梅香欺负?立马松了手,跟梅香结实实地打了一架,直把梅香打得鼻青脸肿,兰氏这才趁机得走。
刘夫人大呼出一口浊气,怒推了女儿一把,站起身来,斜眼看着女儿道:“就知道,你心里还想着你的兰妈妈!时时想着要她回来。当初,你还真以为人家舍不得走啊?小没良心的,那兰氏有你亲娘我疼你吗?你能有她亲生女儿稀罕吗?真是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刘氏跌进厚厚的迎枕内,“唉哟”了一声。闻言,伏在迎枕上吃吃地笑起来,一脸小人得瑟的样子道:“娘,你别吃醋了!兰妈妈虽好,那也是个下人,怎么能和您相比呢?”
既然如此,干嘛你执意不肯把你身边的兰香改成我最喜欢的丁香?刘夫人酸溜溜地想道。
“娘,你好好想想吧。”刘映月好整以暇地坐起了身子,用手梳理着头发道:“兰妈妈一向待我比待梅香还好,如果我跟她说,让她把梅香送回来我身边服侍,她一定听我的!”
“那你就跑去问问,看她乐不乐意啰!”刘夫人冷冷地哼道。
刘映月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心想:就算她不乐意,我也有办法让她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