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和煦，沉默的树梢被几只讨喜的黄鸟扰了清静，发出窸窸窣窣声。阳光透过树荫疏疏密密的缝隙挤进寂静的小院，在院墙上映上几道斑驳的树影儿。
眼前的少女拖着水红色的裙裾，似是静静绽于水中的一朵夏日初荷，衬着白皙标致的小脸显得愈发清丽动人，一旁的阿娇与其相比，竟是逊色不止一星儿半点。
“小婉”这个名字似是熟悉的，小小蓦然想到来这儿的第一晚，素素轻轻说出的那句“小婉姐姐她们，不带我玩。”仿佛还萦绕在她耳边，令她心疼。
一旁的素素咬着唇，眼中似乎氤氲着水汽。小小细细看去，觉得素素的眉眼竟与小婉有几分相似。
小婉冷眼看着素素委屈的模样，有些许不耐。漫不经心的扶上髻上的簪子轻笑道：“当初不是誓言旦旦要跟着无双做服侍丫头，做牛做马在所不辞的吗？原以为你比我高尚许多，竟是怀着这样的心思。”
“我没有！”素素终是忍不住脱口反驳，见小婉柳眉微蹙，复低下头诺诺道：“素素从未有姐姐那般高远的心思，也从未觉得谁更错些，只求姐姐勿要再使些不好的手段……”话还未说完，只见小婉脸色灰暗了几分，沉声道：“勿要再说了！不是和你提过，以后不许再这样叫我！”说罢向后边众人打个手势，匆匆启了屋门进去。
门“砰”的一声甩上，惊了树上的黄鸟，转眼间扑棱着翅膀散了大半。
小小替素素抚了泪水，心里暗暗揣摩着小婉临去前的那个眼神，不是单纯的恼怒，还有一些淡淡的感动与……不舍。
莫非小婉与素素，真的是亲姐妹？可又为何会走到这般地步？小小极想知道缘由，可看素素一脸怔怔的望向树上的雏鸟，也不好再开口戳她痛处，便搀好她道：“瞧着地方我也看得差不多，你也累了，咱们回去吧。”素素缓缓点头，似是还未晃过神，由小小扶着，两人慢慢的离去。
两人未注意到，一双明眸自暖意融融的窗内，将一切尽收眼底。
……
又是好几日平淡的自指间溜过，天刚蒙蒙亮，小小睁开朦胧睡眼，见素素睡得香甜，嘴角勾起一抹笑，这几****分担了许多事务，素素也就睡得愈发好了。
蹑手蹑脚走进无双屋内，墙上悬着一把上好的琵琶，通体火红，雕刻着繁密的花纹，却是一丝不乱——据说京城最巧的工匠连着雕了三天三夜，为它熬红了双眼，方才有了如今这般精致的琴身，此刻在微光照耀下，仿佛镀上一层金辉，真真美艳不可方物。
小小隐约记得它有过名字，似是叫做“血啼”的。这般凄厉的名字，竟是很配它的气质。只是无双从不这样叫它，她唤它“美人”。
还真是美人，美人配美人。小小记得无双不忙着教习时，常常是晚上小酌几杯，日近中午才起身，一身白衣倚在屏风前，一袭黑发略显散乱。小小和素素静候一旁，听无双弹一曲《高山流水》，她笑的散漫，眼神却极是专注。此刻珠帘微晃，檀香袅袅，待听完一曲，水正沸腾起来。泡上一杯碧螺春递上，无双轻抿一口遂笑眯了眼道：“是好茶。”
又或是透过后院粉色的窗纱后看到的另一个世界，无双着火红长裙，眼神犀利，一曲《金蛇狂舞》轻重缓急拿捏老道，玉手在琴弦间上下翻飞，刹那间让众位年轻貌美的姑娘也失了颜色。
为此，无双身边不乏赞美，凡有此语，她亦不回谢，只懒洋洋的倚在琵琶边笑道：“我可全靠着美人。”说罢不忘轻抚琴身，活脱脱昏君模样。
而此时人前光芒万丈的师父正躺在床上，被子尽数被她踢到一边，嘴里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小小帮她将被子重新盖好，想着一会儿告诉她踢被子说梦话的事儿，无双准又要撇嘴说小丫头片子又诓她。望着无双的睡颜，小小觉得，这个平白得来的师父其实很可爱，虽然有些傲娇。由此想来她竟很幸福。
回到卧房中，素素已出门了。小小自行李中取出戒指，细细抚摸。暗想着前些日子与素素同住，已是许久没有使用，心里对家里想念的紧，今夜想必月光明朗，何不出去试上一试呢？如此想来愈发觉得主意极好，心里盘算着得找一处幽静的好地方，便动身出了小院，向烟雨楼正门走去。
如今她也同其他小丫鬟一般穿着蓝花白底的小衫，梳着双挂式的发髻显得十分稚气，很快混进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烟雨楼是省城中较为得意的一处风流地儿，楼前花园修的极为精致，小小依稀记得角落的一处小亭子少有人去，便匆匆向那里奔去。
小亭子在翠竹掩映下显得格外清幽，小小心生欢喜，暗叹烟雨楼虽是风月场所，可东家却是个有闲情逸致的，愣是把男女寻欢作乐的地方建的好比大观园，也怪不得现在楼里的姑娘气质愈发向林妹妹靠齐。昨个儿还听着素素回来说花魁芊芊姑娘读诗词读的呕出一口血，这几日在楼里修养着，说是不便接客。
“瞧你个冒失的，怎的将茶水泼到姑娘身上！凭咱们姑娘的身价，卖几个你也不够赔！”正当小小心满意足正待离开，只听见刺耳的声音自对面池边传来，好一副伶俐的口齿！小小心里嗤笑道，不过一个青楼女子，排场倒是比贵妃大上几分。
小小虽是想知道那位至今未开口的青楼女子是何方神圣，但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踱着小碎步就要离开，正要经过小池，只听见那声音再次传来，“什么人在那儿偷偷摸摸的，还不快站出来！”
小小暗叫倒霉，早知道就先躲着不出声就好了，听着有脚步将近，急忙微笑着自己过了去，只见池边坐着位穿浅绿色软银百合裙，眉眼柔顺的少女，脚下跪着，眼泪落满了衣衫的，竟是这几日毫无声息的姐姐楚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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